。”
刘璞大喜,遂与武曹合兵一处,先劝降了成平堡守将李成,南北夹击绥德,贺墨池弃城逃去夏州。刘丰奉命与李秀元、武曹联军攻打夏绥,顾申通稍作抵抗,便弃城逃入邠宁。贺墨池向西窜入朔方境内,被肖世展逐出,武曹自请提兵去追,贺墨池兵败,一家老小两百口被武曹斩杀一空。
刘璞大喜,犒赏武曹、李秀元如本部。问武曹道:“听说宁州重字关的顾神火是将军本家,将军可能说动他倒戈归顺?”
武曹道:“他是我的堂兄,我与他关系莫逆,若我去自然能说动他。只是,重字关距此四百里,中间隔着一座庆州城,纵然说服他归降,也……”
武曹还没有说完,刘璞就笑着接过话头说:“庆州城虽城高壕深,重兵囤积,我若攻它也是顷刻可下,不过统军王艺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我便是拿下城池,也伤不了他的元气,等他与余澄合兵一处,凭借高墙深壕,与我对峙,于我就十分不利了,即便强攻下来,也不免损兵折将。将来阉党反攻,我压力太大。因而,若能攻取庆州前拿下重字关,等于遏制住了王艺南逃的咽喉,等我将他的三万军马一口吞下,看那余澄还有什么本钱?”
武曹道:“重字关的地形是北险南缓,防御北面之敌它是一道险关,防御南面实在是无险可守,我即便说服堂兄归顺,也断然坚守不长久,请大将军示下,我们该何时起事呢。”
刘璞道:“这个无妨,到时候我自然会派人通报于你。若立此功,将来你便是邠宁镇的大帅。”武曹惊道:“何德何能,末将……敢不用命。”
为了迷惑王艺,武曹谎称绥州失守,自己带着李秀元、乔原,领千余名残兵败将投奔庆州而去。王艺闻听武曹兵败来投,下令紧闭城门,其子王澜不解。
王艺道:“一山不容二虎,我已老啦,若收留这丧家犬,恐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打发他去找他堂兄吧。”
王澜笑道:“父亲已说他是丧家犬,他就是狗不是虎,怕他什么,迎进城来,一口吞了,聊解**。”
王艺斥道:“你懂什么,我王家能过的体面不就靠手中这点兵马吗?我为何六十多了还挣命活着,还不是要给你们保住这份富贵?你们个个不肖,余澄早就有心图谋我的兵马,倘若收留了武曹,余澄借口要我分兵给他,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你这混账的东西。”
王澜挨了这顿训,怏怏而回,到家里就捶东砸西,看什么都不顺眼,也难怪他,奔四十的人了,在父亲王艺的眼里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头上顶着个将军的牌子,手里却无一兵一卒,什么差事都不派给他,每日只让他在身边观政。
父亲老子说军旅大事,非同儿戏,年轻人就要多看多听多悟,才能学到本事,才不会走弯路。等你学成了,父亲我自然会委你差事,你老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这份家当迟早不是你的?你着的哪门子急啊。
我不着急,我都快四十了,我俩哥都没活到四十,我能不能活得到还不一定呢,嘿,到时候我死了,您老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王澜踢踢打打回到家,他妻子何氏颠颠地跑过来,满面春风地说:“当家的,有贵客。”
王澜怪眼一翻,呲着牙说:“贵客!我那来的什么贵客,老子手无一兵一卒,在庆州城大街上站着喊破嗓子也没人听呀。”
何氏嗔怪道:“你那么大声干嘛,这回来的还真是贵客。”
“真有贵客?”王澜还是不信。
“那还有假,手里有皇帝敕令,长安城来的。”
王澜一听这话,慌的一把推开老婆就望里跑,何氏在后面追:“帽子,帽子,见钦差,能不戴帽子吗。嗨,都是让这印把子给闹的。”何氏咕咕哝哝追进内院,见自己当家的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听宣呢。
何氏怕汉子啐她,慌忙退了出来,合掌告天:“老天爷,咱们家总算熬出头了。”
在攻陷夏州的第四天,刘璞的大军便将庆州围了起来,王艺果然老奸巨猾,他看刘璞远道而来,趁其立脚未稳立即出击,在城东、城北各打了一个胜仗,斩首四百余级,等到左神武军主力来寻他,他则哧溜一下躲进了庆州城里,任你百般辱骂,他只当耳旁风。
刘璞所部不足五万,半数为力夫,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两万人,这其中有九成以上是骑兵,若论野战,王艺远远不是敌手,但要是攻城战,自己就占不了便宜。王艺正是看中这一点,这才有恃无恐,凭坚城与他对峙,他城里有的是粮草,有的是兵甲,他也不怕刘璞绕过灵州攻打重字关,且不论他能不能打下来,就算打下来,他也守不住。
余澄再不是东西,也不敢坐视自己灭亡,庆州城陷的那一天就是他余澄倒台日。
王老将军坐怀不乱,刘璞也怡然自得,他已经在城中装满了炸药,引信就在自己手中,只要自己点把火,立即就能炸他个天翻地覆,他是在等人,等郑华英的右飞龙军,等韩随和韩随的主力南下,灵州这块骨头太硬,靠自己这副牙口即便啃下来也一定会消化**。
郑华英的两万大军正日夜南下,预计七日后能到,韩随和韩随的马步混成军比以步兵为主的右飞龙军要快,那也至少要五天才能到。这几天自己不能闲着,得陪老狐狸玩玩,免得这家伙疑心生暗鬼,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刘璞每日分三次,早、中、晚,从东西南北四面攻城,他的攻城器械十分有限,多数时候靠最原始的蚁附法攻城,损兵折将,十分惨烈,这就给了王艺一个错觉:来敌如此急迫,可见后无援军,内无粮草,他给诸将打气,只要咱们再坚持十天,敌军会不战而退!
五天过去了,韩随的一万马步军先赶到,韩随的八千马军也于二日清晨赶到。郑华英也传来消息,大军一日后到达,比原定的时间快了一天。
刘璞喜滋滋地对羊弘扬说:“不等他了,咱们动手。”
羊弘扬想了想没有说话,只要郑华英能在一天后到达,那就误不了什么事,哪怕迟个半天也无大碍。郑华英是老成持重的老将军,他说的话,自己不该多疑。
按计划,韩随的八千马军立即绕城去夺重字关,无论如何,哪怕全军阵亡,也必须守住一天一夜,只要这一天一夜,王艺的三万大军就会灰飞烟灭,到时余澄就成了孤家寡人,就会不战而亡。
韩随信心满满地去了,重字关南侧地形虽然不及北面险要,但八千骑兵对付余澄不足两万的步卒坚守一天一夜还是有把握的。
韩随担心的是重字关会不会像刘璞讲的那么一声令下就变换旗帜,万一到了关下,武曹反悔,或用计不成,自己可就被动了。韩随小心翼翼地靠近重字关,一眼望去,心中的结立刻解开了:重字关已经落在武曹和李秀元的手里。
他感慨道:都说安兴坊只会在家里整人,对外远不及左公馆,看起来也不尽然,至少汪宰就不是个吃闲饭的,那些以为左公馆、安兴坊只会刺探隐私,充当耳目,不是傻子就是笨蛋,他们哪里知道这其中还另有玄机呢。
武曹、顾神火、李秀元接韩随入关,即便将兵权拱手想让,奉韩随为主将。韩随好言抚慰了顾神火,对三人道:“庆州城破就在今晚,王艺败军必然向这来,到时诸位务必扎紧口袋,只要坚守两天一夜,便是大功一件。”
武曹道:“重字关北面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守两天一夜不难,怕只怕南面,若余澄倾城而来,未必能守的住。”
韩随道:“无妨,我此来带的都是骑兵,我准备列营关下,他若来,不待他靠近关隘,我便冲他个七零八落,几个残兵败将,还能攻城破关吗?”
三人大喜,当下分配了顾神火率所部八百人守北关,武曹、李秀元所部居中策应,烈火营屯驻关南,防御南方来敌。
刘璞一声令下,庆州城就镀了个金边,从高处活像戴了一个大火圈,韩随攻西城、刘丰攻北门,一时杀声大作。王艺久在边关,这等阵势早已见怪不怪,在城头督战至深夜,见攻城之敌陆续退去休整。老将军遂起身来,伸个拦腰,对身边诸将说:“刘璞小儿用的是疲敌之计,咱们不上当,留两成人马守在城头,其余的回去歇着,养足了精神才能跟这帮小子耗下去嘛。”
他提着钢刀,沿着城墙巡视了一番,便回到中军,卸下盔甲,正拿热水泡脚,冷不丁听到外面鼓声大作,眉头一皱,暗骂道:“这帮兔崽子,半夜也不让消停,敲敲敲,敲破你娘的棺材板,老子也不出去。”
老爷子稳坐中军帐,其子王澜却蓬头垢面地跑了进来,边跑边喊:“爹,爹,爹,鞑子攻城了,攻势凶猛,怕是要守不住了。”
王艺喝道:“放屁!再敢胡言乱语我砍你脑袋。”
王澜一缩脑袋,不敢吭声了,却暗中向身边一个校尉努了努嘴,那校尉禀报道:“大帅,标下刚刚巡城路过巡城营,见营里加强了戒备,似有异动,标下请示,是否派人去探个明白?”王澜附和道:“要去,要去,李休得部离北门最近,北门有失,城就保不住了。”
这话说的王艺心里一紧,前两天李休得曾劝过他出城归降李煦,他说李煦是朝廷钦命的河西兵马大元帅,此番南下是奉旨讨伐阉党,身为大唐臣子,岂能抗命保阉。
李休得是王艺的义子,也是王艺看着长大的,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王艺听了他这番话,不仅没有责怪,反而赞他有忠君之心,他对李休得说:“你有一腔忠义是好的,但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谁是忠?谁是奸?谁来定?你说忠于天子是忠,他李煦说自己忠于天子,王守澄也说自己忠于天子,看起来都是忠臣嘛,两个忠臣打起来,天子尚没说话,你着急什么。”
李休得道:“阉党荼毒天下,世人皆知,打阉党的自然是忠臣。”
王艺笑道:“岂不闻狗咬狗一嘴毛?坏人和坏人也能打起来嘛,贼和贼因为分赃不均,不也常常火拼嘛,你能说那打贼的就是好人?李煦本是公卿之后,本该为国效命,河北乱起,正是忠臣用命之时,他去干了什么,他竟然跑到漠北,入了契丹籍,变成了个契丹人,你说这样一个人他能是个忠臣吗?他那个河西兵马大元帅九成九是他自己封的,他说手里有讨伐阉党的密旨,你看到啦?他要跟王守澄斗,自有他的目的,咱们看着就是。所谓成王败寇,等他胜了再说吧。”
李休得听了这话方诺诺而退。
王艺此刻嘀咕:我这话已经说的十分明白,这小子也不是糊涂蛋,怎么就听不进去呢。难道是李煦许了他什么好处,嗨,这个糊涂蛋,他许你再大的好处,能有老子给你的多吗?
王澜见父亲皱眉不语,催促道:“李休得若反了,城就没了,爹,不可不慎啊。”
王艺喝道:“胡说!大敌当前,加强戒备有何不妥,怎么就成了不轨之心,再敢妖言惑众,我定不饶你!”
王澜被他这一骂,怏怏地说道:“左右孩儿也帮衬不了什么,爹,容儿子去见见祖母,兵荒马乱的别吓着老人家。”王艺的母亲刘氏这年七十七,住在城西一处偏僻宅子里。王艺奉亲至孝,闻听这话,脸色稍缓,就哼了一声,喝道:“要去就去,啰嗦什么。”
王澜骑马来到城西一座偏僻的宅子门前,敲了三下门环,一个三角眼的小厮探出头来,问道:“三爷,老爷子答应了吗?”
王澜道:“没答应,不管他了,我这个做儿子的该说的都说了,仁至义尽了。”
他随小厮来到内院,房厅柱子上捆着一个身穿甲胄的年轻校尉,年轻人的嘴被一团烂布塞住,眼也被蒙上,王澜撤下他的眼罩。年轻人见了王澜恨的双眼冒火,若不是被绳子捆着早窜上来啃他几口了。
几个小厮护主心切,早拳脚俱下,打的校尉眼泪直流。
王澜喝道:“都给我住手,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位功勋卓著的将军,哦,还不是将军,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当上将军的。”看那年轻人稍稍消停一些,王澜拽出他嘴里的烂布,年轻人呼呼地喘了两口气,喝道:“你这个蠢蛋,你要干什么啊。”
这个年轻校尉就是李休得,昨晚奉命巡城时被王澜拦住,强拉着他去喝酒,李休得本不愿去,耐不得他拖住不放,当着下属的面也不好太驳王澜的面子,就随他进了一家酒楼,几杯酒下肚,不知不觉就头昏眼花,昏死过去。等醒来就发现自己手脚被捆,嘴被塞住,眼被蒙住。他战战兢兢过了大半夜,以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要遭报应了呢。
谁曾想抓自己的竟然是王大傻子。
王澜笑道:“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我知道你是老爷子的好义子,可你别忘了,我是他的亲生儿子!老爷子年纪大了,脑瓜子有些不好使,眼见得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也不知道去取,荣华富贵不取倒也罢了,可要是闹个谋逆大罪,株连九族,那就是悔之晚矣啊。大哥、二哥不在了,我是家里的独苗啊,别人不操心,我不能不为王家着想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所以呢,我打算和老弟一起兵谏,劝老爷子打开城门,迎接杨大帅进城。咱们合兵一处,杀奔长安,屠尽阉贼。”
李休得怒道:“愚蠢至极!愚蠢至极!凭你的糨糊脑袋,能想什么事?你还想做忠臣,我看你弄不好要死无葬身之地,遗臭万年!你赶快把我放了,我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是我义父的独子我能把你怎么样?”
王澜冷笑道:“兄弟,我好心好意,你全当驴肝肺啊,那就别怪兄弟无情了。”
李休得冷笑道:“你要杀便杀,老子眨下眼,不算是好汉。”
“杀你,”王澜怪笑道,“那是太便宜了你,实话跟你说吧,我已经跟老头子说了,说你打开北门投敌去了,你说老爷子怎么说?‘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要杀他全家’,嘿嘿,他老人家要杀你全家咧。我这边跟老爷子说了,那边又去告诉你的那些结义弟兄,你猜我怎么说的,我说啊:你们大哥劝老爷子投诚,老爷子不乐意,一刀把你们大哥宰了。你猜他们什么反应,嘿,一个个都跳了起来,群情激奋啊。我又跟他们说:老爷子糊涂了,我也没办法,劝不住啊,哥几个,我跟休得不是一个爹妈,可胜过亲兄弟啊,哥不忍你们受戮,嘿,你说我这个词说的多好,受戮,比说被杀好听多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