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如何说?”穆清回转过神智,开腔首句,便直问起起兵的事。
杜如晦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慢慢皱起眉头,深深叹息,面上又是探究又是无奈,却不答她的话。
她挣了两下,自他怀靠中坐起,“究竟有何说法?阿月到底有无白送出去?”
“先顾着你自己。好端端的,怎会倒地?”他仍不理会她的问话,反问道,“可是因今日晨起急了,未进饮食所致?”
穆清呆了一呆,恍然忆起今早果真是急着赶来太守府,一早忙碌奔走至正午,颗粒未进,遂点头道:“正是呢。这天也奇热,总教人身上不大自在,我原是最怕热的,你亦知道。”说着又念起太守府那档子事来,“你倒是说予我知,李公究竟……”
“我未同他说这些。昨晚才有的事,我一早巴巴儿地同他说起,意图太过明显,他必定是要起疑的。”杜如晦打断她的话,转向窗格,朝外望了几眼,“他只说二郎大逆不道,屡次在他跟前怂恿着起事,言辞中颇多不满,命我多规劝着他一些。又说了一回瓦岗的事,他虽不好说破,但我瞧着他心下已然起疑,缘何当年瓦岗初起之时,密令贺遂兆铺排进寨中的人,俱归心于李密。”
“二郎几时归来?”穆清坐直起身子,面露忧色,“倘若二郎归来时,李公尚无意起事,又见他私自引兵而来,这可……”
“算来五日内便能抵达晋阳。”杜如晦的眉头紧紧拧在一处,“确是紧迫。”
说话间已到了宅子门口,杜如晦跳下车,吩咐阿达再去牵匹马来,一面伸手扶着穆清下车,“你自去歇着,莫再到处走动,我便不进去了,晚间不必等我。”
穆清抬手在他胸襟前掸拂了几下,上头沾了几根她适才落下的发丝,“小心着些。”
他握起她的指尖,笑着点了点头,阿达牵来马,轻声咳了一声,他方松开她的手,顺手拉过缰绳,刚要翻身上马,突又想起甚么来,掉头看向穆清,“你今日在太守府昏倒,明日长孙氏必会来探你。介时你……”
他伸手将她招近一些,压低声音,“让她想着法子,务必在三日内,将李公强占晋阳宫人一事,在官家内眷中传开去。可能办到?”
穆清沉吟片时,略略点头,“你去罢,这边有我呢。”
杜如晦按了按她的肩膀,翻身上马,一路小跑着渐走远。她在门前蹙眉立了一会儿,目送着他身影跑远不见,却仍站立着。“七娘,七娘?”阿柳闻讯出来,轻推了她一把,“阿郎早走了,你还站着作甚?”
穆清好似惊了梦一般,回眸见是阿柳,嗔怪道:“作甚么那么大声,唬我一跳。”
“晌午在太守府如何就晕了?早起也不吃些东西便出去,自己的身子骨也不知道顾惜。时下尚未入盛暑天,若不仔细保养着,待天真热起来,疰了夏可怎生好?”阿柳搀扶着她,一路絮絮叨叨地进了院子,将她带至石桌石凳前,上头正有棵大树遮阴,有凉风吹过,“屋内气闷,在这儿坐着歇会子,我去替你熬些米粥来。”
穆清静静地坐着,曲起双臂垫着面颊,趴伏在石桌上,一阵风带起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一片被晒得焦黄残破的树叶,打着旋儿飘落到地下,她凝视着这片焦叶,又一阵风,将地下的树叶和着些许沙土吹卷去。
她心下凛然,竟起风了,许是不几日便要下雨,旱涸太久了,该是时候了。
翌日,穆清早早梳洗换装,仍坐于正屋前的石凳上,执卷看了会儿书,门上果然响起叩门声。杜齐赶着去开门,她放下书册,起身相迎。
长孙娘子毫不出意料地走入院内,见她站立起来,忙摆着手快步上前,“顾姊姊莫急着起来,快坐下罢。”
“已不碍事。”穆清满面笑容地引着她在石桌前坐下,“平素也不见这么弱的,不过隔夜未歇足,早起又急冲了些,再恰巧遭暑气扑了,才起了眩晕,倒教夫人受惊了。”
“往日常听人道江南女子身子骨娇弱,经不住北地水土,大约就是应了这个缘故。”长孙氏从身后的侍婢手中取过一只小巧的木匣子,打开推至穆清跟前,“这是打南边野地里收采来的,听说唤作‘铁皮石斛’,赵医士说此物最是补气养津,且不燥人,顾姊姊收着,擅自调养着罢。”
穆清的心思并不在这些虚礼上,自忖眼下急迫,若是推让,少不得又费一番口舌,故此她也不同她客套,“确是难得,夫人的心意,七娘拂逆了未免不敬,这便多谢了。”
当下三言两语掠过了许多赘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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