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赘语,直将杜如晦的嘱托同她细细明说了。
长孙氏却犯了难,扭绞着双手,局促道:“这,这,我如何能办到?”
“此事只有夫人能办到,也必要办到。如若办不到,三四日内二郎引兵回城,杀身之祸随至。”穆清逼视着她,不容她再退却,“二郎仅有三日时间,他的性命全在你手中攥着,七娘可从旁出谋划策,却替代不了夫人。”
“却要……如何做?”长孙氏脸色煞白,颤着音调向穆清倾过身子。
“近日可有接过帖子?”
“不曾。”她刚绝然否认,又猛然觉醒一般一迭声道:“有,有。正有一张请柬,约的便是明日。王长史家添丁,原是不大相干的,未曾想过要去。添丁宴席,各府内眷大约会去得多些。”
穆清舒展开蹙起的眉头,开颜一笑,“极好。明日携阿月同去。”
“顾姊姊亦同去么?”她忐忑地握起穆清的手,好像将溺的人抓握住岸边的草木。
“我未曾接到过帖子,自是不便前去。”穆清叹息道,“明日便全指着夫人自己了,有甚为难,便同阿月商议,可尽信她。”见她脸上升起失望惊慌,眼中饱含了泪滴,随时要落下的模样,穆清暗忖这般光景,如何能成事,遂又庄肃起来,“夫人若是时刻念着二郎的安危,无不成的事。”
长孙氏因担负了这事,也无心思多留,匆匆说过几句客套话,便赶着要回府,穆清趁势只拿着二郎说事,又再煽动了她一番。
……
三两日内,整个晋阳城似乎家喻户晓了这么一桩风流韵事。
女眷间私传晋阳宫中一名善舞的绝色宫人,因不堪忍受大好年华空守冷宫,偶见了权高位重,兵权在握的英武领将,一见倾心,相携着私逃了。
男人之间却盛传,显要权贵觊觎晋阳宫中的美貌宫人,借着醉酒强占了去,藏回家中做了如夫人。
街头巷尾,酒楼食肆,便是那下九流的南楼坊,都在窃窃私议着,形式各不相同,说法五花八门。
谁都不说那权贵是哪一个,谁又都明白所指何人。
这日一清早,虎牙郎将高君雅甫一推开门,迎面一团揉起的纸团掉落在他跟前,他捡拾起纸团,摊展开来。也不知是谁人,何时投递至他府宅内,竟还投在了正屋门前,四下环顾并无人出没。
他垂目去阅看纸上的字,上头所书的正是外头男人间流传的说辞。顿时大惊失色,颤抖着声音,命家仆速速找来虎贲郎将王威。两人闭门半日,商议良久,提笔便要写文告,将李公犯下这桩欺君之罪送往江都。
临下笔想了又想,只嫌还不够,遂又提起前一阵他拒调河东兵马抗压叛乱一事来,再向下深究,细辨当日六万降兵押解途中逃散一事,亦是疑点重重。二人心惊肉跳,断定了李公谋反之心早起。
文告还未写完,府门口又有人递进来一封未署名的书信,家仆只说是一名乞儿,匆忙扔下便蹿入人群不见了踪迹。高君雅打开一看,惊得险些没能站住,抖着手将书信递与王威。却见书信中三言两语明明白白地告知,李公因素日深恶王高二人,事无巨细,桩桩件件地往江都呈递,更因恐他二人将强占晋阳宫人一事回禀,欲置二人于死地,最快三日内。
仍是那王威狠绝些,将那薄纸连同信笺一同拍在桌案之上,“罢了,等这文告到了江都,你我恐怕早已身首异处。若要保命,便不能坐以待毙,只得先下手,将欺君谋逆之人伏诛了再报。”
高君雅思度再三,满心满脑“三日内”的字样,愈想愈怕,且不论书信中所说的是真是假,毕竟性命紧要,终是一横心,“事不宜迟,后日晋祠祈雨,设下伏兵,摔杯为号,介时只待伏兵冲上前,乱刀砍杀便罢。”
“只是,他家二郎,与那支神勇的玄甲军……”王威曾与二郎一同上阵杀过敌,亲眼见过他那支敢于刀刃上舔血的玄甲军,一念及李家二郎在马上的悍猛绝杀,立时便泄了胆气。
高君雅却面露喜色,“真真是天不亡我,已十来日不见二郎,到底年轻又贵气,怎耐烦得住晋阳城的无趣,或是往哪处顽去了。他不在城中,玄甲军亦不会在。平素你可曾见过那些玄甲郎?”
王威咂着味儿一想,倒还真是许久不见李家二郎踪迹,指不定正是个好时机,愈发觉着不能错过去。
二人在屋内关了一整日,将大事议定,直至暮时,王威方从高府中出来,策马疾驰回自己的府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