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的时候,天还有些暮色,这个城市仍在似睡非睡之中,窗外传来喜鹊的叫声。在城市里已很少能听到这样的鸟鸣了,顺着声音起来,站在窗前向外望,见一只白黑相间的花喜鹊正在对面的楼顶跳来跳去。它也知我就要回乡,正为我高兴吗?
思绪又飞回了故乡。那时家门前的马路上有很粗很高的柳树,大大的树冠里常藏着各种鸟儿,整天叽叽喳喳地叫着。特别是在清晨,它们用婉转的歌声唤醒乡村的宁静,人们便在这鸟鸣中开始一天的劳作。偶尔这通常生在山林里的喜鹊飞到谁家附近的柳树上,大家便会认为这家近几天定会有喜事盈门,小孩子们还会常常唱起那句歌谣:“喜鹊叫喳喳,今天落我家”
静静地站在那儿,想着这些年的城市生活,发现活得越精细,日子便越发地繁冗起来。如果将生活比做树的话,那么乡村的生活该是门前的那棵大柳树,有广阔的空间任其粗枝细叶随意生长;而城市生活就如市内路边那些精心删减的梧桐或是公园里的花树,刻意雕琢并按主观愿望来引导其生长的状态。
曾经的乡村生活,很少注重生活细节。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有一两个菜便足够了,而且往往是大锅做出来的炖菜,吃起来还蛮津津有味的;睡觉前从没有想着看看墙壁上是否有蚊子存在,就那样傻傻地睡去,第二天起来后也从没有注意过身上是否有蚊子叮咬的红包。如今,每天桌上的几个菜总是要色香味俱佳才能引起食欲;不小心被蚊子亲了一下,立即抹上花露水还是觉得奇痒难忍;出门前要擦上防晒霜还要担心是否会被晒黑;每天爬在地板上擦上一遍才会觉得干净舒服
为了回去再寻找那份简单的幸福,我就要启程了。
踏上北归的列车,城市便在倏乎中远去了,高楼、草坪、车流、人群都在列车的前行中退出了视线。别了城市,让我的心暂离你日日的喧嚣,让我的身暂离你温情的怀抱。
满眼的绿从车窗外扑面而来,远山逶迤着与列车赛跑。想此时若是站在山上来看列车,它定会如一条长蛇游走在绿色的山野之中,带着我归乡的急切,带着故乡盼我回去的期望。故乡真的是那个望儿山上的母亲,而我便是那个海雾中远去的帆船带走的儿子吗?十年寒窗,终于学成,年少赶考便一直未归的游子,在故乡母亲年复一年的盼望中,今天终于迈开了向您飞奔的脚步。只是我知道,故乡母亲不只我这一个儿子,她也不会在失望中老去容颜,也许早就回归的兄弟姐妹已丰盈了她的期许,已装点了她的靓丽。于是望儿山被甩在长蛇的身后,而站在山顶向着海边翘首眺望的母亲并没有回头。
我正飞奔着向你疾驰呀,故乡!山地渐成了平原,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田畴里,有抽穗的稻谷,有正挥舞叶片的玉米,而远处隔断我视线的是茅盾笔下的白杨吗?只是这不在西北,这是华北平原,仍然有着这种“树中伟丈夫”的白杨。“那是力争上游的一种树,笔直的干,笔直的枝。”这些树虽只静静地站着,但他们的根却深植在土壤里,从那里汲取着养料来使自己繁茂,使自己如哨兵一样护卫着庄稼,护卫着我们的家园。而如我一样长时间没有归乡的人可以与那白杨媲美吗?我们汲取了故乡的营养,却站成了城市的风景,在对故乡的遥望中,我们又对故乡做了些什么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近了,近了,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