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寻儿途中第一节吃垃圾的孩子

到骨头了，素梅叹口气说：“你忍着点痛，我给你把里面清洗干净。”

    素梅用剪子轻轻地刮掉粘在骨头上的腐肉，用双氧水再次清洗后再用庆大霉素注射液给他清洗。伤口总算清洗彻底了，素梅赶紧给他敷上收敛伤口的药膏然后用纱布包扎好。

    “孩子，痛吗？要是你的爸爸妈妈看到该有多心痛！你怎么一个人在外流浪不回家啊？”素梅关心地说。

    那孩子听了阿姨提起爸爸妈妈，提起家，一阵心酸，再看自己的烂脚终于有人给他治，他百感交集，男孩子伤心但不能落泪，他紧咬着下嘴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不让阿姨说他不坚强。

    素梅收拾完现场，手消好毒从药盒里拿出几粒药递给他亲切地说：“孩子，这几天你尽量不要下地，让伤口快点好起来，有什么事叫阿姨。听话！你把这几粒药给吃了。”然后给他端上水。

    那孩子看着阿姨慈母般的关怀，他用激动微微颤抖地手接过药放在嘴里，又从她手里接过水把药咽了下去。吃完后把杯子递给了阿姨。

    眨眼的时间就要过年了，原打算早点回去的念头被搁浅。素梅思儿心切，肯怕敏轩回到家见不着她又会走。她心急火燎地希望这个孩子快好赶紧回家！

    素梅对那孩子说：“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啊？要过年了，你的爸爸妈妈盼着你回家过年呢，你回家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你告诉阿姨你家的地址，告诉他们的名字，我打电话要他们来接。你到家后有爸爸妈妈照顾，就不会这么苦了。”

    那孩子迷茫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悲伤的泪花，什么也没说。

    素梅又说：“孩子，你看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在爸爸妈妈身边有多开心，你要是回家了，你的爸爸妈妈还不知有多高兴呢。你告诉阿姨家里的电话号码，我马上就打电话。”

    那孩子惆怅地看着阿姨，眼圈红了，睫毛已经潮湿，嘴唇微微颤抖，他在说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素梅看孩子欲说又止地难受样说：“孩子：你怎么连一句话也不说啊，是不是担心阿姨害你？孩子：阿姨是想帮助你摆脱困境找到自己的家。你放心，阿姨不是坏人是不会害人的。我知道你想家，想爸爸妈妈在你身边。孩子：不管你是做错了什么，有多大委屈，爸爸妈妈都会理解的。回家吧，告诉我家里的地址，我送你回去，要不让他们来接你。”

    那孩子睁着无神的大眼睛紧咬着嘴唇，心里想说又担心眼前的阿姨只是一时的怜悯不想吐露实情，只是疑惑苦涩地看着她。

    素梅说：“孩子，你一天天长大，再在外流浪要是被坏人利用，你的前途就毁了。孩子，你的脚烂成这样爸爸妈妈知道该有多心痛，有多难受。孩子，听阿姨劝，回家吧。”

    那孩子瞪大眼睛紧咬嘴唇看着素梅只摇头，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素梅又说：“孩子，要过年了，我得回去等大哥哥回家过年，你留在这里自己能行吗？”

    那孩子听到阿姨要走，自己又会回到流浪的日子，他趴在床上呜呜大哭，但还是一个字也不说。

    这孩子问他什么都不说，不会是哑巴吧？这叫我如何是好？！如果留下他的话，他的脚还没好利落，行动不方便，没人照顾他又会拖着双脚去捡垃圾吃，双脚又会感染发炎，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带他走，邻里会说自己的孩子没找着捡了一个流浪儿回来充数，真有本事。且不说别人怎样说，如果敏轩真回来了看见我带一个这样的人回家他能喜欢吗？真叫人为难啊！

    那孩子似乎看出了她难以取舍的心思，饭也不吃，一个人趴在床上蒙着被子哭。这使素梅一阵阵难受，她心酸地劝孩子说：“孩子，不哭，跟阿姨走吧。”

    那孩子泪眼看着阿姨，抹了一下眼泪，还在不停地抽泣。

    素梅带着孩子回到家，家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屋里落了一层厚厚地灰尘。墙上她跟敏轩的相片依旧在原来的地方。她看着敏轩抱着她微笑就像针扎一样难受，顿时模糊了双眼。孩子啊，你在哪啊？出去半年多了，也该回家过年啦啊！

    那孩子到了素梅家，第一次尝到久别重逢地温馨，他很激动地在屋里慢慢挪动脚步到处看着眼眶里噙满了泪花。墙上阿姨和大哥哥的相片，有妈妈真好，他脸上露出了羡慕地微笑。我的爸爸妈妈在哪啊？连一张相片都没留下。要想再看到爸爸妈妈，只能在梦里啊。他黯然神伤眼里噙满了伤心的泪花。

    公园里满园**，盛开的樱桃花穿着粉红色白色的盛装排着队面带微笑迎接络绎不绝地赏花人，穿梭在樱花丛中的蜜蜂兴高采烈地欢歌笑语舞动着双翅欢迎来宾。

    他被迷人的景色迷住了，抬起头，用手轻抚着身边的樱花，爸爸拿着相机对着他啪地闪了一下。妈妈站在他身边捏着一根开满花的树枝跟他讲樱花的特点，爸爸又咔嚓一声拍了一张。相拍的很自然，没有一点做作，但缺三人在一起的照片。妈妈请身旁的一位叔叔给我们三在红的白的樱花树下拍了好几张，我好开心啊。他脸上露出一丝丝幸福地微笑。

    “孩子，洗洗手准备吃饭。”素梅亲切地说。

    素梅的声音把他从美好回忆中唤回来，他仿佛刚从梦中苏醒，再看一眼墙上照片，又回到了活生生地现实。他惆怅地走了出去，洗完手坐到饭桌旁拘谨地拿起筷子。

    电视里播放新闻，一辆旅游车在一个山路上与对面来的一辆货车相撞，旅游车被滚下山。救援人员赶到后，发现一对夫妻紧紧抱着一个孩子，大人死去，孩子却安然无恙。

    那孩子看到这一幕，忽然迸发出一种声嘶力竭地哭喊：“啊！啊！、、、、、、爸！爸！妈！妈！爸！妈！、、、、、、”然后伤心放声恸哭。

    素梅坐在一旁被突如其来哭喊声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孩子今天看到这悲哀的一幕，终于从内心爆发出压抑很久心中的痛苦，终于开口说话了。

    素梅走过去抱着孩子亲切地说：“孩子，心中有什么痛苦有什么委屈就跟阿姨说吧，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些。”

    那孩子躺在素梅怀里泣不成声地说：“爸爸妈妈就是坐这样的旅游车翻车死的。”

    素梅用面巾纸给孩子擦干眼泪说：“孩子，你原来没有爸爸妈妈了！在外流浪，一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你跟阿姨说吧，阿姨一定帮你。”

    过了一阵，那孩子抬起头看着这位慈祥的母亲克制激动地情绪慢慢说：“我叫刘超新，家住湖北武汉市，爸爸妈妈都是中学教师。在我小学毕业考起了市里重点中学后，爸爸妈妈为鼓励我好好读书，说要发放奖品，奖品的内容是到外面去旅游。旅游地点由我选，我非常高兴，于是我选了去张家界。

    在回家的路上一个拐弯处，突然一辆货车直冲旅游车撞来。就在车子滚下山的一刹那，我的爸爸妈妈一把抱住我，汽车顺着山坡咣当咣当礚撞翻跟头，车内惊慌的人也在不停地碰撞声中惊慌失色非常恐惧。当车子砰地一声掉进山谷时，汽车严重碰撞，把我们摔得魂飞魄散，爸爸妈妈身上到处都是血，他们在临死之前还紧紧抱着我咬紧牙关微弱地说不要怕，要坚强。当车子不动的时候，我这才发现车子被摔得不成形，车上的人几乎没有能动的，我被这一幕吓呆了。等我惊恐地回过神喊爸爸妈妈松开手时，他们正惊恐地盯着我却已经停止了呼吸。我掰开他们的手，顿时感到天崩地裂吓得我抱着他们嚎啕大哭。救援的人把我从夹缝里救出来，把他们抬出汽车，然后用手摸了一下他们的眼睛合上了。瞬间失去了我最亲爱的人令我痛不欲生，嗓子哭哑了，人晕过去了却无法挽回他们的生命。

    爸爸妈妈死后，爷爷奶奶说他们要住在我家照顾我的生活让我好好读书。旅游公司赔的钱奶奶说留着给我以后读书用，爸爸妈妈留下的钱省着点花给我做日常开支。

    我的伯伯在市里一个单位工作，在料理我爸爸妈妈的后事之后，我爸爸妈妈单位的领导就我的抚养问题跟我伯伯达成了协议，说我的爷爷奶奶年岁已大，难以承担对我的抚养教育，不宜做我的监护人。因此，由离我家不远的伯伯收养照顾其生活。每个月几百块钱的抚养费由学校出，在中学期间的学费全免。协议签了没多久，我的伯伯不顾爷爷奶奶的阻止和悲伤，不顾我一个孤儿的哭喊，喊来几个人一窝蜂跑到我家，抢地抢电视，抢地抢冰箱，不到半天时间家里的东西全部抢光，连我的换洗衣都没留下一件。没隔多久，房子也被他们卖了。

    我被迫跟爷爷奶奶回到乡下。剩下旅游公司赔的几万块钱的存折，还有我爸爸妈妈留下的存折，还是避着那帮强盗藏在了奶奶的身上躲过来了。我的伯伯没见着钱，对着爷爷奶奶耍横不依不饶地骂他们老不死的东西，逼他们把钱交出来。奶奶一气之下狠狠地打了伯伯一个巴掌，骂他连孩子养命钱都要拿走连一个畜生都不如，气得她脑溢血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爷爷急火攻心，心脏病突发也离开了我。

    爷爷奶奶的死我的伯伯没有一点愧疚和醒悟，对我更加变本加厉。一天，他到爷爷的屋里到处乱翻，翻走了存折从银行取走了钱。我无依无靠，一个人住在爷爷奶奶留下的房子里。没隔多久，伯伯又回到乡下把爷爷奶奶的房子锁了，把我赶出了家门。

    我无家可归，一个人又回到了市里，跑到爸爸妈妈的陵墓前伤心痛哭。肚子饿了就摘几片树叶扯几根草填肚子，或是到陵墓吃祭拜死人留下的食物，渴了捡人家丢在地上的矿泉水瓶里剩下的几滴水或是到江边喝江水，晚上陪伴在父母的身旁躺在他们的坟墓上。

    我一个人无目的到处闲逛，经常饥饿难忍只好沿街乞讨，邻里知道我的处境见我可怜有的喊我进屋吃饭，有的给几件旧衣服给我，晚上我又回到爸爸妈妈身边——陵墓睡觉。

    开学了，我想到学校读书。报到那天，我到学校去了，同学们个个都是高高兴兴地家长带着去报到。我呢，用什么去报到啊，录取通知书被撕碎，连生存的最基本条件都被剥夺了，身无分文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还有什么资格读书啊？我趴在爸爸妈妈的坟墓上放声痛哭，我真想随他们而去。我哭累了，躺在他们的坟墓上睡着了。爸爸妈妈亲切地说：“孩子，坚强地活下去，磨难只是暂时的。”

    即使我心中有万般苦，有万般的无奈，伯伯对我在外流浪讨饭都不容忍。

    有一天，我在街上向来往的行人讨钱，被伯伯发现了说我丢了他的脸，抓住我连打带骂，把我关在一间放杂物的又矮又小又黑的破屋里，不管我怎么叫喊也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我竖起耳朵只要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或是听到有人说话，我就大声喊救命。一个捡破烂的爷爷听见喊叫声，他把锁砸开给我放了出来。当知道我的遭遇后，他赶紧买了两个馒头给我吃，给了我十几块钱让我赶紧逃出武汉。

    我被捡破烂的爷爷救了后，很无奈离开了我的爸爸妈妈的坟墓，离开了给我带来灾难的伤心之地。从此，我到处流浪。”刘超新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

    “这么小的孩子就受到这样无情打击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太可怜了。孩子，在外流浪几年啦？”

    “有两年多了。开始，我也学着那位爷爷捡破烂卖钱，换来的钱买饭吃。有一次，一栋新楼搬进住户买了不少的新家具，不要的纸盒都丢在了外面。我见了好高兴啊，等我捡了要拿走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几个人，从我手中抢走了纸盒还把我打了一顿。我无奈只有在街头巷尾的垃圾桶里捡一点废品。好不容易积赚了几十块钱，又被一帮地痞从我的身上搜走了，还逼迫我去跟他们一起去撬门偷东西。我没有答应他们，于是，抓着我就是一顿毒打，警告我捡垃圾卖来的钱一分不少的要交给他们，如果有一分钱没交，就要打断我的腿。我很无奈，只有又离开那个地方。

    人家丢下的果皮饭屑就是我的最好的饭菜，街头巷尾的脏水就是我喝的茶，别人丢下的衣服就是我的最好的新衣裳，人家丢下的烂棉絮就是我冬天最好的取火暖。

    一天，我来到一个小区寻东西吃，看见一个我这么大的孩子拿着吃的在我面前炫耀，我真想从他的手里抢过来吃了，但这样有损我的人格。我转过身刚要走开，那孩子放狗咬我。我真的又气又恼，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这时候一位大人喝住了狗，说了那孩子几句。我趿拉着已经穿底的烂鞋走开了。阿姨，我的命好苦啊，到处都受欺负！从此我保持沉默，只好在垃圾桶里捡点吃的。晚上只要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是我最好的卧室。”

    刘超新泣不成声诉说了自己的苦难经历，这么小的孩子却遭受常人难以承受的的磨难使素梅心里非常沉重，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淌。

    “孩子，你吃的苦真不少。如果当初你的伯伯夺走你的财产时报案的话你就不会落到这一步。”素梅同情地说。

    “那年我才十二岁，我见他们抢东西，只知道大声哭喊去推不准他们拿走我的东西。我的爷爷奶奶是乡里人，根本不懂什么，跟他们对着抢，气得只知道骂。有人说孩子你到法院去告他们。我不懂法律，我怎么告啊？再说，即使我暂时赢了，过后他不一样糟践我吗？我只有忍气吞声地活着。阿姨！”然后又放声痛哭。

    素梅听了孩子诉说，心中激起对他伯伯的愤怒对孩子的同情。同时也渴望社会多多关注未成年的孩子，尤其是失去父母的孤儿的正当权益。素梅安慰孩子说：“孩子，你离家有几年啦？”

    “我离家快三年了，过年我就十五岁了。”

    素梅看着孩子说：“孩子，你想过今后怎么办吗？”

    那孩子忽然跪在素梅面前：“阿姨，请你救救我，我再也不愿意过不是人过的日子了！”

    “孩子，快起来！你打算怎么办？”素梅心酸地扶起他问。

    “要不是我的爸爸妈妈死，要不是伯伯心狠手辣我能在外面流浪吗？初中也快毕业了。每当看见人家的孩子背着书包去读书，我总是站在路边很羡慕地目送着他们，然后被人遗弃剥夺了上学权利的悲伤实在令我难以忍受。阿姨，请您送我读书吧，我的爸爸妈妈说过，我长大了一定是个科学家。我一定会努力实现的！”孩子恳求坚定地说。

    “三年没有进学校门了，在外流浪了这么久，读书还学得进吗？在教室的椅子上还能坐稳吗？”

    “阿姨，我三年没有摸过书本，但我渴望读书。请您相信我，我不会使您失望的！”

    “孩子，我相信你经过了这几年磨难你一定会珍惜来之不易地生活，你一定会发奋读书。等过完年，阿姨就送你去学校读书。”

    刘超新感激地跪在了素梅面前：“阿姨，您就是我的亲妈！”

    素梅赶紧扶起孩子说：“只要你以后不再流浪，珍惜每一天，好好活着，努力学习，阿姨就高兴。”

    年过完了，素梅没能等回自己的儿子，心中隐隐地痛使素梅下决心不管有多难一定要找到他。他安排好刘超新后，自己又踏上了寻儿的艰难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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