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紫泯反反复复在心里念了几遍,竟然生出几许说不清楚的惆怅难耐。
“你不必多想,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怀念下故人而已。”凤紫泯神色淡淡的扫过院子里的人,陆慎已经闪出山洞,他的背后还跟出一个人。
凤紫泯看清楚这个人的脸孔的时候,脚步不由得微微一滞。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和他见面。
该怎么称呼彼此?
莲准似乎比之前清瘦了很多,但是他身上一直蛰伏着的帝王之气此时却全部张开,丝毫不亚于他长期蓄养出来的帝王之气。
“你也是来看她的吗?”莲准笑了下,眼睛看向天空之中的闪闪群星,“今天是她离开的整整一年的日子。”
“是。第一百天的时候,你还没有来过。”凤紫泯微微一笑,走到石桌旁边扶了扶上面的尘土径自坐了下来。亭奴将带来的酒壶器皿摆上,斟满酒垂手站在一旁。
“来了,不坐么?我今天很想找人喝一杯,尤其是你这样的人。”凤紫泯难得主动发起邀请,他又转过头对着陆慎陆谨点了点头,“一起坐吧。”陆慎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他早已经不再将他当做是帝王,也就没有了任何需要顾忌的礼节,然而一贯循规蹈矩的陆谨也一反常态,抱了抱拳,“遵命。”
四个人,一壶酒,以一种诡异的围坐形式坐在一起。没有人说话,莲准捧着杯子,神思似乎飘到了很远以外。
“莲准小妞儿来给爷唱个曲儿听听呗。”
“莲准莲准,这条鱼好胖啊!”
“莲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觉得你有你的道理。”
曾经说过的那些或欢乐,或深沉的话语似乎在月光之下被一一浮现,莲准甚至能听见她的声音就在耳边响着。
“莲准,你傻呆呆的坐着是在干什么呢?有什么好玩的,也拿给我看看嘛。”
“云裳!”莲准惊喜万分,霍然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四顾之下,哪里有什么人影?陆慎抬手喝掉手里的酒。
“莲准,你再不来,我就不等你啦!”
云裳,我如约而至,而你,又在何方?
“我曾与醒天和尚约定一年为期,一年之内,他将云裳还回来。而今天……”陆慎说不下去了。
“而今天正好是一年之期。”凤紫泯接着说道。
月影摇晃,竹影婆娑。
月已过中天,一年之期已过。
时间仿佛被静止,周遭一切的声音和生物都似乎停止了动作。莲准低低的咳嗽声最终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莲准?你想不想我?”
那声音又来了。
莲准在也坐不住,手中的酒盏碎裂成一片片,割破了他的皮肉,也毫不自知。“我当然想你。想的快要发疯。”他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眼光放在摇曳的竹林之中。
“我就在这里啊,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
“好,你等着我,我这就去。”莲准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似梦似幻的笑容,那么舒心,那么镇定自若,那么心向往之。说罢擦了擦手上的血就往竹林深处走去。
“他怎么了?”陆谨一惊,想要拉住莲准却没他的动作快。陆慎刚要说话被凤紫泯拦住,“跟上他,或许会有发现。”
尽管凤紫泯也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知道云裳对莲准的感情,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还魂之说的话,那么云裳的灵魂应该最想要见到的,就是莲准。
莲准的步子很快很急,最后竟然跑了起来,“云裳你别走。”
“莲准……莲准……你快来嘛。”
“这是。”莲准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在竹林的深处,竟然矗立着一方矮矮的石碑,上面只用石绿色的膏笔写着,“衣冠冢”三个大字。
“当时的场景,我们都认为云裳能活下来的概率太小,而二弟又十分……所以就在此处立了一个墓碑,只为追思而用。”
莲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上面勾勒的几个字,忽而抚着石碑笑了起来,“云裳,你要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么?”
“半生轻狂客,半生泉下相候。原来是这个意思。”莲准的神情一下就释然了,他忽然明白了云裳临终时的那种不舍和不甘。可怜一介孤女,浊浪排空的宦海里几经沉浮,最后被逼到如斯境地,竟是上不能入天,下不能入地。而自始至终都没有向对手屈服过分毫……这样的云裳,可悲,可叹,可怜,也可敬!
“我来,就是要来陪你的。”莲准挨着石碑坐下,神情温婉且安逸,好似找到了他最终的归宿一般的淡然。“诸位,请回吧。”
“莲准新君,你可是认真的?”凤紫泯退了一步,有太多的震撼,他知道莲准的这个王位是如何的得来不易,是如何的忍辱负重,他……要留在这里,就是要将这来之不易的江山恭送给他的那位王兄了吗?
“凤紫泯。”他第一次开口称呼他的名字,“你可能永远也不明白,为什么云裳会选择我,而不是选择你。”
凤紫泯的手心里微微渗出汗水。
“因为你永远都是那么理智,那么冷静,你要做的事,就是帝王应该做的事,而我,我可以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已经够心安。她的开心,你不会懂,也做不来。”莲准慢慢将头靠在那方衣冠冢上,浅笑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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