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门内,只见一个身着桃红对襟半臂衫、杭州绉纱白挑线裙子的圆脸宫女正向着内侍省发放份例的小太监吵嚷。那小太监被她闹得头疼不已,一脸苦色,一见巧云进去,赶忙就坡下驴,撇开那宫女,向她问道:“姑娘是来领份例的么?敢问是哪位主子的?”巧云瞧了那宫女两眼,只见她也正望着自己,目光颇为不善,便也不再看她,向那小太监笑道:“是延春阁的月例,烦劳公公了。”那小太监点了点头,转到里头拿了一口袋钱出来,双手交予她。
巧云接过钱袋,手里掂了掂,果然比上月轻了许多,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那圆脸宫女却一步挡在她跟前,将脸一扬,笑道:“你家主子关门养病,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事也做不了,想必也用不了什么钱。不比我们家主子,今儿做个茶会,明儿约人赏花,时常出门的,用钱的地方多。把你们的份例匀出一半来给我们好了,横竖你们拿着也是无用。”说着,竟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掌,递到巧云跟前。
巧云心头气结,看了她半晌,只觉十分面熟,忽而认出她是刘秀春的陪嫁丫头,名唤月红的。当下冷笑道:“我道是哪宫娘娘的身边人,原来是月红妹妹。这每人每月份例是多少,都是有现成规矩的。便是几位高位的娘娘,也不见谁向谁伸手要月例。再者说了,你们家姑娘不过是个宝林,比我们主子还矮了一截,倒要我们让出来?这宫里岂有这样的道理?!”月红鼻子里笑了一声,说道:“你家主子是才人又怎样,不过只比我们姑娘高了那么一点点。又整日病病歪歪的,别说现下皇上不来后宫,就是往后来了,也绝看不上她的。这样的人,拿这许多月例银子又有什么用呢?”
巧云听她语出无状,侮辱自家主子,怒至极处,冲口便道:“我家主子是没得皇上招幸,难道你家姑娘就有幸了么?都是一样的境地,又瞎傲些什么呢!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刘宝林狂三诈四,就有你这样张牙舞爪的丫头。我倒劝你们,也别忒狂了。想想早先的章媛是怎么出宫的,难道你们也像如她一般?!这削减份例可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你在这里张狂,口出无端,忤逆娘娘,就不怕这事儿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把你家主子连同你一道打进冷宫里去?!若是刘宝林在这儿也罢了,放你这小鬼儿出来又算什么呢!”
这话冲了月红的肺腑,她心头怒起,红胀满脸,一面骂道:“下作的娼妇,你倒敢骂我?!”一面就抬起手来,要打巧云。巧云将头一低躲了开去,便向里头跑。月红提步追去,嘴里喃喃呐呐的骂个不休,定要揪住巧云痛殴一顿,好出了这口恶气。堂里地方有限,没多大功夫巧云便被月红追上,两人抱在一处,滚在地上,厮打起来。那在堂上做事的太监们,见她们闹起来,那老成持重的,上来拦阻劝导;那年小轻佻的,却躲在一边看热闹,甚而拍手大笑。
不多时,这两人便将堂上的桌子也撞歪了,架子也碰倒了,纸张帐页散了满地,把这内侍省闹得鸡犬不宁。
正在热乱之时,内侍省副总管陆鹏行在里间听到动静,出来一瞧,见这些人闹得不成样子,当即喝道:“这都是在干什么!这是个什么所在?!容得你们这样放肆!还不快快住手!”说毕,就令几个小太监上前,将她二人拖开。
那些太监见管事出来,不敢怠慢,一个个强忍了笑,上前把她们分开。
至此时,这两人已是披头散发,那月红十分泼辣,巧云难免吃了些亏,脸上被抓了好几道的血痕。各自站在一边,向对方怒目而视。
陆鹏行于这二人狼狈情状但做不见,只张口斥道:“你们都是各位主子身边服侍的人,竟能这样不知规矩?!弄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好在这会儿夏总管去了坤宁宫,不在这里。不然,定会把你们都送到掖庭局去,到时候管情一家一顿板子,谁也跑不了!”一席话将这二人尽力数落了一顿。
这两人也没话可辩,忍着气向陆鹏行赔了不是,方才各自回去。
巧云一路回至延春阁,唐玉莲正在屋里坐着描花样,见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血痕,忙丢了活计问道:“这是怎么了?敢是谁欺负了你?”巧云听她问及,心头委屈难耐,登时便哭了起来,且哭且诉的将事情始末讲了出来。
唐玉莲听了这样的事,脸色阴沉,若要强吞了这口气,实在忍不下去。但若说去寻刘秀春的晦气,一时又没个门路。前番武美人损伤喉咙一事,皇后已然疑了她,现下她更不敢轻举妄动,再惹无妄之灾了。
正当她犹豫不定之时,外头一道尖刻女声响起:“唐玉莲,你好大的胆子,连我身边的人都敢打!”话音甫落,刘秀春便带了一干人马气势汹汹的进得堂来,那同巧云争执的月红也在其内。
原来,这月红是刘秀春身边第一得力的丫头,自幼随着刘秀春一道长大,耳濡目染的也就养成了一副骄横的脾性。方才在内侍省,她向巧云寻衅,唇枪舌战的没占着便宜,又吃陆鹏行一顿斥责,心头窝了口气,回去便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学与刘秀春听。又说道:“那婢子连主子也说在里头,说什么主子身份低微,品阶低下,给唐才人提鞋也不配。活该不招皇上待见。”刘秀春听了个满心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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