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嫔朝拜的日子,娘娘穿戴的齐整,这么半日定是很累了。”萧清婉倚着软枕歪在榻上,吩咐青莺上来给揉腿,就说道:“才进宫那会儿,戴着凤冠只觉得压得头沉,如今却也戴的惯了。”穆秋兰端了一盏莲藕甜汤上来,说道:“天气热,娘娘又劳碌了半日,吃盏甜汤解解暑。”萧清婉接了过去,执起勺子在那碗中只轻轻一搅,顿时甜香满室,诱人口生津唾。她吃了几口又递还了穆秋兰。穆秋兰捧着碗,立在边上说道:“今日看娘娘的意思,像是要阻那唐才人侍寝?”
萧清婉淡淡一笑,说道:“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子,瞧着让人生厌。还不如那章媛,明刀明枪的,也还罢了。”穆秋兰也点头道:“娘娘说的是,自来这样的人,最难防备的。那娘娘方才为何不叫太医来给她诊治诊治?倘或诊出什么病来,那她可没法侍寝了。”萧清婉蹙眉道:“本宫初时也那样想,但若是太医来了,硬给看了却并没什么,那可当真难看至极。看在旁人眼里,就道是本宫蓄意刁难,毫无容人之量。罢了,本宫如今也没那许多精力与她们淘气,她一时也没做出什么来,先瞧着。”穆秋兰陪笑道:“娘娘不怕待她羽翼丰满,难以驾驭么?此女生父可是虎赉将军,出身不低,又有乃父相靠,不比旁人。”萧清婉冷冷道:“压着她就是了。这后宫是本宫当家,她能不能见皇帝,全在本宫。倘或她不老实,本宫就让她那延春阁变作冷宫,看她还能上天去!连谨妃都败在本宫手里,本宫还怕她么?”说毕,她便向后仰着,闭目养神。
穆秋兰只道她睡了,不敢出声,走去里间取了一床杏红绫薄被替她盖上。忽听她又低声呢喃道:“那武韵蓉倒是极好,容貌生得好,人也好。看上去,不像是个有歪心眼儿的。”穆秋兰心明其意,笑着点了点头,也不接话。
再说那众新人出了坤宁宫,有自回住处的,亦有三五结伴去花园游玩的。武韵蓉与唐玉莲素来交好,两人说定了去太液池边坐坐,便携手而行。
两人一路说笑,走到太液池边上,果然见池中青莲静雅,湖中碧波粼粼,偶有红鱼锦鲤浮上,啄食水面落花,甚是有趣。武韵蓉瞧着湖中莲花,向唐玉莲笑道:“妹妹瞧这莲花开的真好,真是濯清涟而不妖。皇后娘娘今儿还说妹妹像莲花呢,果然不错。”唐玉莲却望着武韵蓉,轻声问道:“适才见皇后娘娘同姐姐说话,莫不是姐姐与娘娘相识么?”武韵蓉是个心地光明之人,便直言相告。唐玉莲听了,浅笑道:“原来娘娘与姐姐竟是旧识,姐姐容貌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好,又同皇后娘娘有些相交,看来姐姐是要飞黄腾达了呢。往后,妹妹可要仰仗姐姐提携了。”武韵蓉笑着推托了几句,又道:“我同娘娘不过是早年见过两面,算不得什么交情。宫中佳丽甚广,皇上心中最看重的还是皇后娘娘。我算什么呢?哪里敢说什么飞黄腾达,提携别人?”她此言才毕,忽听一尖锐女声说道:“武美人这话,倒还有点意思。”
两人闻声一起转头望去,只见两个身着宫装的妙龄女子一同走来。武韵蓉识得这两人,一个是崇州刺史的女儿,刘秀春;一个是扬州织造的女儿,简水清。那方才说话的,就是这个刘秀春。
刘秀春扫了这两人几眼,便面现讥讽,语带尖刻道:“适才在殿里,两位真是好得娘娘们的喜欢,妹妹我真是自愧弗如。这还没爬到龙床上去呢,就要提携人了,往后得了势可还了得?妹妹我还要求武美人给咱们指条明路呢。”她这话十分粗鲁,唐玉莲登时红了脸,那同她一道来的简水清也看了她一眼,却并未说话,脸上一派清冷神情。
只听唐玉莲小声说道:“方才是我同武姐姐玩笑,若是言语中有得罪了刘姐姐之处,还望刘姐姐不要见怪。我在这里给姐姐赔不是。”说着,便作势要躬身行万福之礼。
刘秀春鼻子里哼了一声,指着她说道:“我同武美人说话,有你什么说处?!论及出身,你父亲的官职还比武美人哥哥高呢。怎么你只被封了个才人,反倒低了武美人一头?”说着,又面现得色道:“想必因你是庶出,皇上与娘娘也觉你不配身居高位。你一个庶出女儿,怎配同我们站在一起说话?!还不快走开!瞧瞧你这病歪歪的样儿,我还怕沾了晦气呢”
唐玉莲性情文静,又不善与人争执,吃她当面辱骂,两眼通红,泫然欲泣,身子摇摇颤颤,险些立不住。武韵蓉在旁扶了她一把,也不动怒,只向刘秀春笑道:“原来刘宝林也知道纲常尊卑。你不过一个正六品的宝林,唐妹妹是正五品的才人,你凭什么这样同她说话?你这样以下犯上,不怕我告到皇后娘娘那里去,将你也如那章媛一样,撵出宫去么?”刘宝林本就对自己位份低微心有不满,听武韵蓉当面揭短,恼羞成怒,红胀面皮,冲口斥道:“你不要以为抬出了皇后就能吓唬我!我才不怕呢!我……”她话未说完,那立在一旁久未言语的简水清却忽然开口道:“你在这里同她们吵罢,我回去了。”说毕,竟真的转身欲去。刘秀春至此时也知失言,却不肯服软,便要赶着这个台阶要下,忙张口说道:“你要去,等等我。咱们一起走。”
武韵蓉却扯住了她,说道:“你不同唐妹妹赔礼,咱们便没完!”
正在拉扯之间,忽有一个小太监走来,向四人行礼毕,便望着武韵蓉道:“主子走到这儿来了!叫奴才一地里好找。坤宁宫打发人送了许多赏赐过来,主子快回去看看罢。皇后娘娘传了消息,叫主子预备三日之后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