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杀死了谁?”
“那个以色列人。”
“以色列人?”
“科尔本先生应该给你说过这件事。”
“科尔本?哦,不,是开普勒告诉我的。想起来了,是大使馆的那个小子。”
“对,就是大使馆的那个小子。是谁杀死了他?”
“海恩斯派了一队人去同他谈话。”
“理查德·海恩斯?”
“不错。”
“联邦调查局特工海恩斯?”
“是的。”
“是海恩斯亲手杀死了艾希科尔一家?”
“应该是吧。开普勒说,是海恩斯带队的。”
“是谁授权执行这次行动?”
“呃……科尔本……巴伦特。”
“到底是谁,托尼?”
“这无关紧要。科尔本只是巴伦特的提线人偶罢了。我能不能闭上眼?我很累。”
“可以,托尼。闭眼吧,等你醒了我们再谈。”
“对安东尼·哈罗德的第四次审讯。1981年4月24日,星期五,晚上十点十六分。已静脉注射硫喷妥钠。晚上十点零四分再次注射异戊巴比妥钠。录像机、脑电图、测谎仪和生物传感器均在记录数据。
“托尼?”
“在。”
“你知道上校在哪里吗?”
“谁?”
“威廉·波登。”
“哦,威利啊。”
“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有关于他下落的线索吗?”
“没有。”
“你有没有办法找到他?”
“也许有吧。我不知道。”
“为什么你不知道?有谁知道他的下落吗?”
“或许开普勒知道。”
“约瑟夫·开普勒?”
“是的。”
“开普勒知道威利·波登在什么地方?”
“开普勒说威利会给他写信。”
“上一次通信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几个星期前。”
“你相信开普勒吗?”
“是的。”
“信是从哪里寄来的?”
“法国。还有纽约。开普勒没有把所有事都告诉我。”
“是威利发起通信的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
“谁先写信的?威利还是开普勒?”
“开普勒。”
“他是怎么联系上威利的?”
“他把信寄给了威利德国老宅的看护人。”
“瓦尔德海姆?”
“是的。”
“开普勒给瓦尔德海姆的看护人寄了一封信,请他们转交给威利,然后威利就写了回信?”
“是的。”
“为什么开普勒会给他写信?威利回信中说了什么?”
“开普勒脚踏两只船。威利有可能进入岛俱乐部,所以他想先赢得威利的好感。”
“岛俱乐部。”
“是的。但这个俱乐部已经残缺不全了。特拉斯科死了,科尔本也死了。开普勒多半是觉得,在威利的节节进逼下,巴伦特会最终让步。”
“给我讲讲岛俱乐部,托尼……”
索尔进入厨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过了。娜塔莉发现这位精神病医生看上去脸色苍白,疲倦异常。她为他冲了一杯咖啡,他们坐下,盯着一幅大大的交通道路图。“我只能找到这东西。”娜塔莉,“我是在五号州际高速公路上的通宵卡车停靠站里找到它的。”
“我们需要一份真正的地图,或者是卫星数据。也许杰克·科恩可以帮我们。”索尔用手指沿着卡罗来纳海岸向下滑,“这幅图上没有那个岛。”
“是没
有。”娜塔莉说,“但如果哈罗德说的是对的,它真的位于海岸外二十三英里,它就不大可能出现在这幅地图上。我认为,那个岛应该在这里,希德岛和墨菲岛以东……最南不超过罗曼角。”
索尔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那里不是退潮后露出的暗礁,也不是沙洲。”他说,“根据哈罗德的说法,多尔马恩岛有差不多七英里长,最宽处达三英里。你在查尔斯顿住了那么久,难道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岛?”
“没有。”娜塔莉说,“你确定他已经睡着了?”
“是的。”索尔说,“他还会再睡六个小时,叫都叫不醒。”索尔取出他根据哈罗德的描述绘制的地图,同科恩获取的巴伦特的档案中的地图相比较,“你足够清醒,能够参与讨论吗?”
“我试试看。”娜塔莉说。
“好吧。巴伦特和他的同伙——还没死的同伙——将在6月7日开始的那一周,在多尔马恩岛举行夏令营。这是公开的活动。哈罗德说参与夏令营的都是知名人士,其地位之高,符合杰克·科恩的描述。全都是男人,不允许女人参与,即便玛格丽特·撒切尔想参加也不行。所有工作人员也都是男性。根据杰克的情报,到时候会有数十名警卫。公开的活动将在6月13日,星期六结束。根据哈罗德的说法,6月14日,星期天,上校将会到达,同岛俱乐部的四名成员——包括哈罗德——进行五天游戏。”
“游戏!”娜塔莉惊叹道,“我可不觉得那是游戏。”
“血腥游戏。”索尔补充道,“这么叫是有道理的。这些人拥有同上校、梅勒妮·福勒和那个姓德雷顿的女人一样的念控力。他们同样对暴力充满了渴望,但他们是公众人物。上校和那两个老太婆从维也纳开始就进行街头暴力游戏,但岛俱乐部的人却不可能干这种事。”
“所以,他们每年专门拿出一个星期的时间尽情发泄施暴的欲望。”娜塔莉说。
“而且,通过这种方式,他们还可以每年不流血地——对他们来说是不流血——重新确立他们的啄序。那个岛十分隐秘。实际上,那个岛甚至都不在美国的管辖之下。巴伦特和他的客人们将待在这个区域——岛的南端——他的宅邸和所谓的夏令营设施都在这个区域。在剩下的三英里长的区域中,遍布丛林小径和红树沼泽,被隔离区、栅栏和雷区分隔开来。他们就是在那里进行他们的暴力游戏的。”
“怪不得上校会费那么大的劲争取受邀。”娜塔莉说,“在这一个星期的疯狂杀戮中,会有多少无辜者牺牲呢?”
“哈罗德说,每个岛俱乐部成员每天可以猎杀五个猎物。”索尔说,“总共五天。”
“他们到底是从哪儿找人来做猎物的?”
“哈罗德说,查尔斯·科尔本以前会提供大部分猎物。”索尔说,“他们通过抽签的方式选择……该怎么说呢?选择他们的棋子。他们每天早晨为白天的游戏随机选择棋子——实际上是夜晚的游戏。哈罗德说,游戏要到差不多黄昏的时候才开始。他们要测试自己的念控力,但又必须加入点儿随机的因素。他们不愿意失去……那些他们已经调教了多年的棋子,所以才会在狩猎中随机选择新棋子。”
“他们今年是从哪里弄来猎物的?”娜塔莉问。她走到橱柜边,带回一瓶杰克·丹尼威士忌,往咖啡中倒入了许多。
索尔对她微笑道:“问得好。作为新伙伴,或者说吸血鬼学徒,我们的哈罗德先生负责提供十五个猎物。他们必须身体健康,但是失踪了也不会被人想起。”
“荒唐。”娜塔莉说,“几乎没有人会失踪了也不被人想起。”
“不一定,”索尔叹息道,“每年这个国家都有数以万计离家出走的孩子,其中大部分再也没有回家。每个大城市都有精神病院,其中有一半的病人都没有背景可查,也没有家人来寻找他们。警察经常都能接到丈夫失踪或者妻子任性出走的报告。”
“他们绑架几十个人,把他们运到那个该死的岛上,让他们互相杀戮?”娜塔莉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
“是的。”
“你相信哈罗德?”
“他传递的信息有可能不完整,但药物让他不可能说谎。”
“你打算让他活下去,索尔?”
“是的。我们能否找到上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伙人能否在岛上展开疯狂游戏。消灭哈罗德,或者延长他的拘禁期限,都很有可能破坏他们的计划。”
“难道……难道这头猪跑出去告诉巴伦特和其他人我们的事情,就不会让他们改变计划?”
“我认为他不大可能这么做。”
“上帝啊,索尔,你怎么能确定?”
“我不能确定。但我确定的是,哈罗德自己也弄不清楚状况。他一会儿认为我们是上校派来的,一会儿又觉得我们是开普勒或巴伦特的人。他完全不知道,我们是这出戏里的独立演员……”
“戏?说得好。”娜塔莉说,“爸爸经常让我在星期五深夜看怪物恐怖片,《最危险的游戏》之类。这些戏都是骗人的垃圾,索尔。”
索尔·拉斯基狠狠地拍了一下餐桌,仿佛在贴着瓷砖的厨房里放了一枪。娜塔莉的咖啡杯跳了起来,咖啡溅到了木桌上。“不要告诉我这是骗人的垃圾!”索尔怒吼道,五个月以来,娜塔莉还是第一次听见索尔用这么大的嗓门说话,“不要告诉我这是一出蹩脚的戏!把这话对你父亲和罗布·金特里说!对我的外甥艾伦和他的妻儿说!对他们说……对上校送进焚尸炉的几千名受害者说!对我父亲和弟弟约瑟夫说……”
索尔站起来的速度太快,椅子都被撞翻了。他从桌上探过身,娜塔莉看到他古铜色前臂上的肌肉,看到他左臂上可怕的伤疤,还有那褪色的文身。他再次开口时,声音低沉了不少,但仍然激动难耐。他已经控制住了愤怒的情绪。“娜塔莉,整个二十世纪就是一群下流写手以他人的灵魂与生命为代价编写的可怕戏剧。我们无法阻止他们。即使我们消除了上校那种变态,也不过是将聚光灯转移到另外一个食腐演员的身上罢了。暴力每天都在上演,而且绝大多数施暴者都不具备那种难以置信的超能力……暴力可以来自于地位和职务,可以来自于子弹或选票,可以来自于刀刃……但这些狗娘养的会伤害我们的家人,我们的朋友,我们必须阻止他们。”索尔停下来,双手撑住桌面,垂下了头。汗水滴落在桌面上。
娜塔莉摸着他的手。“索尔,”她轻声说,“我明白了。我很抱歉。我们都累了。我们需要睡觉。”
他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揉了揉自己的面颊,“你去睡几个小时吧。我去楼下观察室的滚移式折叠床睡。哈罗德一醒,传感器就会触发警报。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睡七个小时。”
娜塔莉关上灯,和索尔一同走到楼梯下端。她刚向上走了两步就停下来说:“看来我们不得不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对不对?去查尔斯顿?”
索尔无力地点点头:“是的。我们已经别无退路。我很抱歉。”
“没事。”娜塔莉说,但她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浑身就绷紧了,“我知道迟早会有那一天的。”
索尔抬头看着她。“你没有必要去。”
“不。”娜塔莉说,开始缓缓拾级而上,她的下一句话只有自己能听见,“不,我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