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号,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仅仅意味着11月7号的第二天。
川野信之病逝于昨日凌晨,这位法学界知名人物终于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据说老先生病危前病房内外挤满了探望的人,重症监护室的灯光亮了彻夜,从他生前照到身后,一路照到天光乍破时分才遥遥熄灭。
毛利小五郎一边嘀咕着川野先生不明不白地取消委托,又一边和妃英理在医院内候了整夜。警法两界各色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齐齐聚集在此处,其中多有先生深交挚友,让人觉得有这些人送行,川野先生大约不枉此生。
川野信之最终阖目的时候脸冲向门口的方向,笑得略有些遗憾,但又平和安详。
于此相对的是昨日上午浅井别墅区的炸弹突然恢复计时,在场共计四名警官殉职,其中年龄最大不过二十五岁,而最小的——是他们的同期,离开得过于仓促和突兀,一切语言在这种苍白的事实前都显得疲惫无力起来。
两场追悼会的时间默契而微妙地错开,宾客们列队站开后逐一上前,沉默而有序地在棺木前告别,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路过彼此的人生,从此又有两滴水汇入了江河湖海,然后汹涌东去,再不回头。
浅田彻一场追悼会也没参加,他不到六点的时候爬了起来,在桌子上趴到日上三竿的时分才穿好衣服出了门,无所事事地在街区外一路晃悠到了现在,然后在肚子的抗议下斥巨资买了个卖相不错的苹果。
萩原研二的追悼会他听见了一部分,虽然他一步也没踏入会场,但风直把麦克风那种带着机械质感的声音往他耳朵里送。他实在不喜欢那种冠冕堂皇的场合,从丰功伟绩一路说到沉痛悼念,千篇一律的说辞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好像他们深切怀念的那个人他从未听说过。
也是,追悼会上总不可能让警视总监拿着演讲稿,说虽然那个倒霉玩意身边的女生永远在三个以上,芳心上一把火能从百草园一路烧到三味书屋,开过的车子收废铁的都不想要,前段时间才因为飙车被他亲姐揪住耳朵臭骂了一顿……但他是个好人——
——这一串话说下去,追悼会还没结束这家伙就得完成从脑死亡到社会性死亡的二次升华。
真社死,沉底沉得十连保底都捞不上来,唯一的好处就是这家伙大概没那么容易被人遗忘,在与会人员死光之前都不可能迎来第三次死亡。
可他认识的就是这么个倒霉玩意,到死都很倒霉的倒霉玩意。
追悼会上说的什么’英雄’,什么‘牺牲’,那个人他不认识,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鬼知道一个一天到晚口花花,会笑着和他们抢夜宵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抱着炸弹往反方向跑啊——
“……”
算了,苹果还挺甜的,不枉黑心商家收了他两倍的价钱。
伊达航在参加完追悼会后又匆匆被警视厅召回处理公事,剩松田阵平一个人一直留在了散场。
他在人几乎走光后才见到自家同期,一整天都不见人影的浅田彻正靠墙站在背光的角落处,手上极不走心地抛着一个缺口微微发黄的苹果,一身黑色高领毛衣和米色外套的休闲打扮在满是黑色正装的人流中显得格格不入。
“以前有人在葬礼上和我说‘死亡既是生的反面,也是生的补充’,然后让我节哀,你知道我在听见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他看着棕发青年原本盯着天空的那双棕眸聚焦到自己脸上,拿起苹果又咬了一口,开口说话,然后在一片肃穆中突兀地笑出了声。那只一向很通人性的鼹鼠正安静地缩在他的肩膀上,见人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又慵懒地趴了下去。
“我当时希望能天降一颗陨石把他砸到濒死,然后走到他面前说一句,‘嗨,老兄,你现在活得真像个莫比乌斯环’。”
松田阵平走到棕发同期身边有样学样地倚在墙边,直到香烟的烟雾过了一遍肺以后才开了口:“你倒是悠闲。”
他昨天见到棕发同期走进办公室时,浅田彻一身浓郁的消毒水味,活像是跑ICU里站了一晚上,但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只是头上破了个口子。
今天缺席追悼会的人实在有些多,鬼冢教官没来,景光和零那两个毕业后人间蒸发的家伙最后也还是没出现,那位据说和研二数面之缘的毛利侦探和妃英理倒是来了,但放眼也没看到那位小侦探和毛利兰的身影。
两个小孩子大约还被一众成年人们默契地蒙在鼓里,既没特意隐瞒,也没有特别告知。或许他们在之后的某一天会从大人的闲言絮语或是文件资料中得知那位警官离开的消息,但无论如何,不是现在。
只有某个没心没肺的倒霉玩意甚至还有心思开松田阵平的玩笑:“看起来你恢复得不错,昨天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准备提前化妆给自己拍张遗照了。”
棕发青年的话语比往常又轻浮了许多,说着又笑出声来。
“抱歉——我比较习惯在这种场合笑——”松田阵平第一次见到浅田彻笑得如此肆无顾忌的模样,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抹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你总不能指望我在这里哭出来。”
一直到棕发青年笑累了直起腰,半晌过后他身侧才传来松田阵平低低的气笑声
“......你这混蛋。”
“嘛——熟能生巧。”
浅田彻又咔嚓咔嚓咬了几口苹果,在自家同期的沉默中把一整个苹果都啃成了核,然后才继续开了口。
“......松田阵平,你相信死人能够复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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