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台上那一场闹剧结束后,傅妧跟着秦飞雪回了寝殿。秦飞雪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满面泪痕还没有擦去,衣衫上也沾了灰土,看上去有点狼狈。
然而她的一双眼睛却亮得可怕,让人没来由地觉得不舒服。寝殿里的几个侍女战战兢兢地上去搀扶她,被她用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做事都有些慌张。其中一个侍女端茶时不小心把一点茶水洒在了她的裙摆上,就被她狠狠打了一巴掌,半边脸立时肿起许多。
傅妧不想再和这样一个秦飞雪待在一起,于是转身要走,秦飞雪却从身后叫住了她。
“你说,父皇他还会不会改主意?”
傅妧后退了一步,淡淡道:“我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
秦飞雪却扑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尖尖十指掐的肩头生疼:“你说过会帮我的!你说过会帮我的!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留在西陇!”
傅妧皱眉,狠狠挣开她:“公主殿下,能做的我已经做了,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的父皇十分敬重太后的话,事情或许会有转机的。”
这时,门外一个侍女慌张地跑进来:“公主,陛下从太后宫中出来就往这边来了,看上去脸色很不好!”秦飞雪脸色一变,忙推傅妧道:“你还是先回去吧,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你,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傅妧本来就无意留下来看他们父女对峙,当下拔脚就要走,却被那侍女拦住:“来不及了,刚才陛下已经到了前院”
秦烨随时都有可能进来,秦飞雪一咬牙,拉着傅妧走入寝殿,碰了碰床头的一个莲花雕饰,床板便翻开了,露出黑黢黢的床底。
床榻宽大,床下躲一个人仍绰绰有余,而且床沿是雕花镂空的,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从里面却能清楚地看到外面。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想必秦飞雪不会愿意让她知道这么个秘密的所在。
秦飞雪才刚把床上的东西胡乱堆好,秦烨就走了进来,喝令殿内的侍女都滚出去。秦飞雪看了一眼床底,才匆匆迎了出去。
过不多时,外殿中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声,傅妧集中耳力,也只听清楚了洛奕、太后这两个词儿。再过得片刻,所有声音忽然都消失了,傅妧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冒险出去,却看到秦烨已经后退着走进了寝殿。
她的视线范围所及之处,只能看到秦烨的靴子和龙袍下摆,紧接着秦飞雪的绣鞋和裙摆也出现了。当看到裙摆一侧的剑鞘时,傅妧终于明白秦烨为什么是后退着进来的了。
秦飞雪在用剑威胁她的父皇外殿的墙壁上挂着一对装饰用的剑,秦飞雪显然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会想到这种最直接也是最低级的威胁。从剑鞘的颤抖程度来看,秦飞雪并不镇定,几乎已经算得上是慌乱了。
“朕的好女儿果然长大了啊,敢对父皇动刀子了。”秦烨的声音满不在乎,显然并不没有把她的这种举动放在眼里。
“闭嘴,我真的真的会杀了你的!”与秦烨的冷静相对比,秦飞雪的声音明显地在颤抖。
“不知好歹的东西,朕已经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嫁给元洵,凭着西陇公主的身份,将来南楚的皇后之位非你莫属,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秦飞雪冷笑一声:“怎么,现在急着要把我赶出西陇了,嫌我碍眼了?”
秦烨轻蔑道:“和你的母后一样,都是不识好歹的东西!”
“我说了让你闭嘴!”秦飞雪尖声道,傅妧看到地上溅了几滴血迹,心中登时一紧,以为秦飞雪在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了什么过激举动。然而下一刻,形势就陡然逆转,沾了血的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那两个人扭打着迅速向床榻接近
从眼前垂落的裙摆来看,秦飞雪似乎被按在了榻上。傅妧忽然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就算是父女,这样的姿势未免也太过分了。然而下一刻,她听到的声音简直颠覆了她的所有认知。
那是撕裂布帛的声音。傅妧下意识地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来。
原来,竟然是这样。西陇皇室中不可告人的秘密,竟然是身为皇帝和父亲的秦烨,对女儿做出了不伦之事,而且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禽兽的父亲!傅妧终于明白,秦飞雪为什么要不择手段地留下来了。这世上有一种女人,受了伤后会默默承受远走他乡,还有另外一种女人,哪怕是会毁了自己,也要留下来报复。
秦飞雪,无疑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