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中人投胎入世,很少真的从婴儿时,就让精神觉醒过来。
婴儿的身体太过柔弱,承担不起他们强大的精神,婴儿的皮肤过于柔嫩,大人们爱怜的抚摸,对于有着清晰感知力的婴儿来说,都未必是舒适的。婴儿的身体器官大多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很多寻常事,根本无法顺心地做到,比如说,动则需要人把屎把尿,对于一个成人的灵魂来说,其实是非常尴尬的事。
大多数情况下,小楼诸人强大的精神,都是在婴儿身体里半梦半醒着,由婴儿凭着一个生命的本能,去感知应对外界的一切,而意识却在慢慢滋养着,通过时间一点点让强大的精神和柔弱的肉身,渐渐融合,再无矛盾。等到真正能对身体完全如臂使指时,差不多也就度过了婴儿期最让人不自在的时光了。
做为小楼里最懒的一个,阿汉历世大多如此,因为对身外之世全无好奇之心,心灵自有一个封闭而独属于他的空间,他那强大的精神,半梦半醒,恍恍惚惚中,只对外界保持着最微小的感知,他的这段时间通常都比其他同学长不少。
但是,这一世,他做不到了。
那一场难产极其艰难,即使是他大部份沉睡的精神,都在这极度艰苦而几乎窒息的生产中,不得不清醒过来。
但他帮不上任何人的忙,过于弱小的身体还无法承受强大精神的随意指挥,还不曾修炼过的身体,更没有一丝力量。
小楼里最强大的生命,此时却做不了任何事。只能寄希望于,一个弱女子的奋斗拼搏不放弃。
阿汉对于这种还没出生,就要死回去的事实,并不抗拒,这一回去,又能大睡个几十年才出来,有什么不好呢?
然而,好个奄奄一息的女子不肯放弃,拼尽了最后一点力量,终于让他留在了这个人世间。
他刚刚降世,小小的屋子里无人闻问,一身粘湿,身体全然不由自主,竟是比以往数世时,是艰难,最难过的处境里,更让人感觉奇妙。
他的眼睛还没有发育完全,无法看清那个拼尽一切,换他一世红尘的女子,他只能听到哭声与痛叫。
该是怎样的痛楚,怎样的绝望,怎样的悲伤,才会有那样的哭声,那样的呼号。
可是,阿汉不知道,旁人的悲苦伤痛,与他永远都隔着一层,人间悲喜,大多数时候,他看得到,却感觉不到。
只是,这一次,因为涉及父母之亲,就算淡漠如他,多少会有感触。因为那一场难产,那一番拼搏太过惨烈,那女子的逝去,才会真正印在他心里。
那是他这一世的母亲,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地知道,为了换他的生存,那个女子坚持到了怎样的地步。
可是,其实,他是根本不在意这生存的。
小楼中人的投身入世,并不是随意地夺舍,利用别人孩子的肉身来完成自己的模拟。
强大的中央电脑监控着无数生命,搜索出若干符合条件的孩子,在其中再选择先天不是很好,极容易流产,或是肯定会造成严重难产的胎儿。小楼中人就是这样,借了必死孩子的身份,让为人父母的不用受丧子之痛,甚至母亲也避过了难产中,母子同亡的惨剧。
小楼的科技,可以在不动声色中,保证大多数婴儿顺利生产。
但这,只是大多数,而不是绝对,不是全部。
这一世长期的操劳疲惫和营养不良让母子的状况都非常不好。
而庄教授对中央电脑输入了,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让阿汉更深地感受人间悲喜的要求。
因为不能实时监控阿汉的情况,庄教授并不太清楚这边的事,但中央电脑则根据使用者的要求,放弃了过多干涉这一场生产,任凭阿汉去如此清晰地经历与感受,一个弱女子用尽整个生命的拼搏。
冰冷的中央电脑不会去在意任何凡人的生死,没有随意夺舍,而只选择大多本来必死的孩子,已经是小楼人的文明与自律了。除此之外,那蛮荒世界的土著还能有更多的权力吗?
但阿汉不是电脑,再淡漠再迷糊,再浑浑噩噩,不知世情,他终究是人而不是电脑。
他如此清晰地亲历了这一场生命的拼搏,可是,那女子最后连唤他一声,抱他一抱,也做不到了。没发育完全的婴儿身体,让他看不到她的容貌,也叫不出一声娘,他甚至无法自主地去碰触她。
在那名为父亲的男子悲痛的哭声中,历世浑噩的他,终于隐隐地有了一种奇妙地,让人不好受的感觉。
这是悲伤吗?
那样无情的他,会为一个从来不曾见过,不曾相处过的寻常人悲伤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再不提醒,那个男子,没准也要这样不管不顾地一气哭死了。
淡漠的他,一向尊重别人的选择,哪怕旁人的选择是死亡,他也不会阻挠,更不会有任何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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