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谈及“摆摆”。他说,他的人已经锁定了一个做案者,他还没让人动该摆摆,原准备等手中诸事办妥后,再如约陪我去与之进行一次亲切的会见。
“难得他对我教育如此认真。不管怎么样,我还得承认这瘸子干得挺准确挺及时还特别有勇气,不亲自面谢一下真过意不去。”他说,“现在看来不行了,遗憾。”
“为什么?”
他顺手抓过我放在桌上的一支圆珠笔,在桌上一张《庆典大会议程》的背面写下一行字做答,竟是项羽传世的诗句:“骓不逊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的楷书不错,尽管是述说无奈,横竖撇捺依旧强硬坚挺。
“散场后你可以再去看看那石狮。”他站起身离去。
后来我才知道,在庆典隆重开幕之际,这位魏远东县长一边办正事一边指挥一伙人悄悄在干私活,他们的私活就是修补被阉割了的与县长同名的雄性石狮。魏远东在会场遥控指挥,他的一个心腹在现场督阵监工,修补工作由阿角、死猪和老三等人实施,这几人都是曹志刚的大牌石工,善雕石狮。曹志刚出事前,曾在大炮楼接魏远东的一个电话,当时广场石狮已经遭阉,魏远东着手组织救援,打电话向曹志刚调人,他们联络时我恰也在大炮楼里。在县城热闹之际,阿角等人躲在塑料布隔开的空间里悄悄地干,利用了县城各界人士多汇集到体育场参加庆典大会,妇孺人等多守在大街上准备看踩街表演,政府大楼前广场上人员较少的空子。为了确保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魏远东特意把一支原准备参加踩街游行的高跷队抽出来,安排在政府广场的另一头,也就是所谓的“三号地区”,他让那些踩高跷的敲锣打鼓弄得热气腾腾,把广场上已经不多的闲杂人员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尽量避免人们去注意塑料棚里边吱吱叫的石刀研磨之声。待踩街游行进行将尽之际,几个巧手石工已经磨去雄狮腹下狮根的断痕,他们巧妙地利用原作品腹下一段石脉,细作加工,重做了一条狮根,让它比较深地埋入石狮的腹壁。在一番细心打磨之后,雄狮魏远东终又完好如初。
魏远东接到完工的电话,吩咐请石工喝酒,给我留下一行有关无可奈何的诗句后悄悄出场。事后听说他坐着轿车跑到广场,那里的塑料布已经被迅速撤去,隔离区不复存在,碎石粉屑打扫一净,广场完全恢复了本来面目。魏远东蹲下身子,亲自验收了石狮的根,对该修补工程表示满意,而后他下令将封锁了一天多的道路重新开放,便坐上轿车离去。
他没有再回到体育场庆典大会现场。
她一声不吭。我一看不对:这人已经泪流满面。
我回到学校。有关消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魏远东出事了。他收受了工程队老板曹志刚的五万元贿赂,他那位在省里当处长的老同学也收了曹志刚十万元。魏远东的这位老同学是个雁过拔毛的大贪,前些时候因其他事项失手被查,审查中牵出了曹志刚,曹被拘后,魏远东自知插翅难逃,便于庆典开幕之后匆匆前去市里投案自首,那一天已接近本案涉案人员自首的最后期限。
紧接着,魏远东受贿案忽起波澜。该县民俗文化馆女副馆长曾惠华自动投案,声称曹志刚的五万元是她拿的,与魏远东无关。曹志刚如此重视精神文明建设事业,无偿赞助起文化事业从业人员来,这不是笑话吗?不料一查还真有此事,这五万贿赂果然全数落入曾惠华之手,只是没能进入她的银行存折,它们一分不剩都进了市医院的财务室。曾惠华的丈夫因病医治无效死亡之前,欠下该院巨额医药费,死者所在单位无法支付这一笔钱,县财也不能为之理单,魏远东就让曹志刚付了款。县城里早有议论,指漂亮寡妇曾惠华是魏远东的情fu,魏远东此举涉嫌为情fu弄钱,与自身受贿没多少区别。魏远东曾在不少场合公开夸奖曾惠华,他的妻子陈春梅曾专程去民俗馆热情会见曾惠华,弄得满城风雨。曾惠华当上副馆长跟魏远东力荐有关,女馆长最为县长称道的是在一座废瓦窑里发现了一只古人烧制的男性生殖器,这事儿再怎么涂上学术油彩都暧昧之极。人们仔细考究这两个人的关联,不放过任何与生殖器有关的蛛丝马迹,结果发现了发生在近期的一件颇耐人寻味的事:有一天晚上,魏远东跑到山前镇,说是要跟某一位外来的民俗学教授聊天。山前离县城并不特别远且县长有专用车辆,完全可以返回县城住宿。但是他偏要在山前过夜。原来那晚曾惠华就住在镇上,他俩的房间紧挨在一起,有一条走廊将两室悄悄通在一块,那天晚上他们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案子因为牵涉到一位好像是我的外来教授而更加扑朔迷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