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我吩咐他,“把客人稳住,我这就赶回去。”
“我怕来不及。他们要是一拍屁股跑了。。。。”
“跑了我找你算账。”我说,“多想点办法。”
我让小李通知乡食堂准备饭菜,另外多备些酒。我自己则顾不着收拾剩下的半碗面条,立刻起身离家。
老婆大叫,说:“饭也不吃?又什么破事了?”
我说:“我钓鱼给你煮鱼汤去。”
我赶回乡里,路上用了一个来小时,车进乡政府时已是下午一点半,时本乡食堂里已经一塌糊涂。我的得力干将小李喝得烂醉,瘫在饭桌下,丑态百出。乡里另几个陪客人员仍顽强坚持于酒桌,艰难地跟客人周旋于桌上林立的空酒瓶和已经没有一点热气的残汤剩菜间。他们的对手也就是我让他们想尽办法拖住的客人则个个神采奕奕,尤其是老板石先生,这人居然反客为主,坐在饭桌主位上,眯着眼点一支烟,悠然自得,乐滋滋地看着他的人打我的人。
他们告诉我,在刘小姐四面出击之际,石先生和黄经理没喝多少酒,这两条大鱼居然爬到岸上稳坐钓鱼台,只在一旁看热闹。跟石、黄和刘小姐三位一起来到我乡的另两个不速之客也差不多,几乎滴酒不沾,都以逸待劳,不慌不忙地袖手旁观,并静候我的到来。这两个新客一老一少,老的有五十上下,留一撮山羊胡子,模样干瘦,小的只十六、七岁,矮胖个,下巴无毛,一对小眼溜溜打转。两个陌生人都装束特别,着皂色长褂,戴方帽,一望而知是两个游方道士,大约是一师一徒。这天上午这一对活宝随同石先生和黄经理来到我乡西岭,在那里上窜下跳,装神弄鬼,用一只罗盘东量西测看风水。小李告诉我说,当这两上人于西岭上做道场时,黄经理紧随其后为他们点香放炮,石先生和刘小姐一如既往地躲在轿车里,一边欣赏道士做法,一边做他们总也做不完的男女之活。
我一进门就注意到那两个道士。我觉得他们的出现颇意味深长。我们都知道不少台商很迷信,他们在烧香修庙请和尚访道士方面很舍得投资,这种投资当然不是无偿捐献,跟投资某速冻果疏加工项目一样,他们投资神佛是要索取回报的,这回报即让神佛保佑他们平平安安并挣大钱。我很愿意神佛理解他们的一片苦心,对他们笑口常开,只要那两个道士能看好我乡西岭的风水,促成他们把项目定于该处。
但是情况不尽如人意。那天中午跟客人欣然相逢,位子还没坐热,石先生就用他那对极其尖利的眼睛使劲扎了我一下。
“乡长还赶回来?”他说,“我们‘汗’两位先生看过了。不行,破。”
我说:“破什么。把桌上的东西撤了。”
我不跟他说西岭上的地。我知道那块地的确有点“破”,我本人也把这个曾被描绘为本乡“硅谷”的地点视为大地上一块溃烂的疮疤。但是正因为有“破”或者说有疮疤才需要项目和投资,否则我还何必这么费劲。
我也不跟客人喝酒,我让人把酒桌清理干净,然后上茶。
“我这么半路插进来喝不太地道,”我说,“有酒咱们以后再喝。”
石先生即指着黄经理道:“你听好啦。”
然后他身子一抬就准备走人。黄经理对我说石先生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不是小李等人跑到西岭,劫持似的把他们打劫过来,他们根本不会在这里多停留。他们原也不打算在我乡吃饭,呆到这会只是为了等我。
“你不到他们死不放我们走,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了?是要叫警察把我们扣了吗?”黄经理说,“我们石先生说还是给你个面子吧,不是你还送那蹦啊蹦啊嘣?”
我就笑。说:“小意思,也就一点土特产。”
石先生突然问:“小意系?什么意系啦?”
“不系那个啦?肾亏?”
“肾亏没关系,”我笑道,“补一补行啦。”
我说几天前我跟黄经理在电话上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我当时评论石先生有些肾亏并非有所不敬,送几条蹦儿鱼也没有讥讽之意,我只是真诚地表示一种关切。我发现时下有不少男人肾亏,特别是大老板,这跟钱有点关系,通常男人肾亏的程度与他们钱袋的膨胀成正比。对有钱人来说,肾亏了不要紧,吃点药就行,吃本乡土特产蹦儿鱼更好,因为纯天然,无污染,不含色素。只是那蹦儿鱼吃一次才上点小劲,起码得两三回才算大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