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尧,小声点,一会儿子回来听见了不好。”朝正劝说着倩尧。
“嗯,嗯。”倩尧抽咽着,“我不哭,不哭了。你也别说那些丧气话,明天我们去市医院,不行就去省医院,一定能查出什么病。”
小剑感到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下来。爸爸,你生病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会离开吗?
“尧啊,我听你的,病咱看还照看,只是有些话得说在前头啊”朝正说着,语调也低沉了“小剑,儿子,他现在不成器,我走了,最担心的就是他啊。”
“朝正哥,你也知道儿子小不懂事,不为我,为了儿子,你也要挺,挺下去啊。”倩尧劝着朝正。
“呵呵,小剑,儿子”朝正一阵苦笑“我也算是中年得子了。”说完这句话,他的苦笑声停止了,好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呸,什么,什么中年得子”倩尧故意说得轻松些“你现在才多大啊,四十来岁,四十男人,一枝,一枝花,呜呜。”
“你看你,怎么又哭了,别让儿子听见。”朝正责怪起倩尧。
小剑的泪水已流了一脸,他真真切切地感觉自己心痛如绞。马成死时,他的悲痛没有这么强烈,凌仙死时,他的悲痛也没有这么强烈,爸爸只是说了些不吉利的话,他就感到自己一颗鲜活的心被粗糙的大手,一小片一小片撕碎。他死咬住嘴唇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
“尧,你都是当妈的人了,别这么哭哭啼啼的。”朝正劝导倩尧,“我生病的事,千万不能让小剑知道,能拖一时就一时吧,在我走之前,就让他,让他过得轻松快乐些。”
小剑的泪水猛然肆虐,他瘫软在门上,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碎成无数片的心正随着血液流淌,将悲痛磕磕碰碰地带往全身。爸爸,爸爸,怎么会这样,爸爸!小剑想推门进去,直觉告诉他,他不能。这时,他是不能进去的。他要和爸爸一样,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他必须接着做他不成气的儿子,他要让爸爸放心不下,要爸爸永远守护着他。爸爸,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都要坚持下去。爸爸!小剑努力站直身子,他擦了把脸上的泪水,轻轻地往门外走去,出客厅时,一不小心碰到了凳子。
“谁?”朝正嘶哑的声音依然透着威严。
小剑迅速地稳了稳心神,扯着公鸭嗓子吼道,“我,电灯坏了,你们快来帮我修一下。”尽管夹着哭腔,但语气比以往更为蛮横。
太阳出来了,白天的气息唤醒了沉睡的人们。小剑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他的眼睛痛得要命,神志却清醒无比。黎明的到来,解脱了他的梦魇。他翻身起床站在地上,迷迷糊糊地又想睡觉了。
昨晚无意中偷听到父母的谈话,小剑一时神伤无已,伤心悔恨的泪水浸湿了半只枕头。为什么我可以放肆,为什么我可以无情?全是因为我有个好爸爸。仅仅过了半晚,当早晨的喧嚣在耳边想起时,小剑却留连起床铺的舒适。他暗暗责备自己,冷血都冷到了父亲的头上,真是没有人性。
长大意味着远离快乐,拔苗助长更是富含痛苦。小剑的悲痛就是他远离快乐也没有尽快成长,本该悲痛却无法痛彻心扉。这一夜的消磨,让他反而幼稚了许多。
站在镜子面前,他看着里面的人影,那是自己吗?通红的睡眼惺松困倦,半睁半闭着仿佛牢骚满腹,漆黑的头发整齐光滑,左三右七规矩地不合时宜。小剑伸手摸了摸头发,那唯一的骄傲,水洗的时候不会紊乱,风吹而过还那么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