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人的队伍,他们挥动武器架起各种战斗姿态,凌厉的肃杀伴随着力量的角逐。只是这一切被某种东西定格了。冰雕群零落地出现在他们目力所及之处,任何地方都能看见形态各异的武者雕像,栩栩如生。就连马匹也呈现着因受惊而人立的状态。
“冻僵的活人?”一个战士问道。他用剑柄击打冰雕,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在上面加上任何裂纹。“好坚硬的冰坨子。”
他终于放弃努力。
“快离开这里,快。”巴纳德一声令下,他感知到了危险的气息。人们开始疯狂朝着外缘奔跑。浓雾紧紧跟随着他们,并行移动,如同大自然刻意安排的罩子,寒意在这一刻凝为实质,从心底向着体表扩散,他们的步伐越来越僵硬,双脚的狂奔渐渐变成艰难地拖行。
妖异的幻象在空中蜿蜒,如同一条舞动的大蛇。巴纳德大喝一声,提升起圣堂武士特有的修为,内在的三道武劲力量牢牢护住周身,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极寒。颤抖的双手却已承载不了武器的重量,他的剑应声掉落。军士长加登和另外几名战士却没有这般幸运,他们的武劲修为过于单薄,脸孔变得苍白如同乳汁,并渐渐透出一种怪异的淡蓝。待巴纳德回头,五具全新的冰雕已经出现在眼前,他们依旧保持着艰难奔跑的姿势。他来不及反应,只见五具冰雕应声碎裂,化作蓝色的冰晶粉尘,没有鲜血,没有温度。仿佛他们原本就是冰塑而成,又再度被冰晶还原。巴纳德的战斗生涯虽然短暂,但所经历的皆是异常残酷的对决,只是这回,难以言喻的恐慌填满了空白的思维。他居然呆立着不知所措,甚至忘记了求生的本能。
冰雕碎裂的蓝色粉尘中游荡出一道银白色的气流,越来越逼近的强势威压轻松击碎了自身的武劲抵抗,他感觉手脚已不听使唤,冻僵的皮肤如同皮革牢牢贴在脸上。银白色的光芒幻作蜿蜒游走的大蛇在他身上窜动,仿佛在窥探着什么。他身穿的链甲上细小的霜沫逐渐变得厚重,一点点呈现出冰雕的幽蓝色泽,并向四周扩展开。他不用低头就知道,双脚已经和靴子一起融合成了冰坨子。他明白自己撑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和军士长加登一样。只是这些究竟是什么,蛮族的巫术?
死亡如此华美地贴近,生命的火光也将在这片冰蓝中化为沉寂。
明晃晃的银色流线形光影在他眼前定住,距离如此之近,他甚至能透过这片冰晶淬形的蓝色看见一对妖异的火苗。寒气扑面而至。
精致的五官一点点从蓝色光影中凸现出来,那对妖异的火苗幻作凶狠的双目,俊美的脸孔在这簇冰晶幻化的光团中时隐时现。
面前突然出现的脸孔令巴纳德倒吸一口气,他在恐慌中后退。但是牢固的吸力令他动弹不得,只感觉在这股强悍的吸引力下五官都随之扭曲,偏移了应有的位置。记忆洪流如同决堤之水源源不绝地向着蓝光下的人面投射。他看见犬牙堡上空污浊的云层,看见拭去刀锋处蛮人残留鲜血的自己,看见城堡高台处遥望对岸气定神闲的军师艾肯,看见岁月的回头浪里不断失去的点点滴滴……
巴纳德无法解释这样的状况,他曾身经百战,作为三阶的圣堂武士,他强横的实力有目共睹,只是在这一刻泛滥周身的不再是那引以为傲的武劲力量,而是绝望。
他希望这是梦,可就在这时记忆洪流截然而止。
他感觉无数的裂纹在身上扩展,伴随着那种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巴纳德不敢去看前胸的甲胄,但他相信血肉粉碎的一刹那绝不会痛苦,有的只是解脱。多少道德和荣誉都得归于最后的永寂。
他听见一种强加于自身听觉的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尖锐声响,这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音域在他脑海中散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之后,一股力量将自己远远弹开,他闷哼一声便落在十几米外的灌木丛中。顿时晕了过去。
夜雾升起,缕缕灰色雾气爬过远方的鹅掌木林缓缓移向东边。冰块并没有融化的迹象,因为他依旧硬邦邦地卧着,他不用去细想就知道跟他一起上岛的战士们都死了,否则自己现在就该在温暖的城堡高墙里享受火炉和温酒。真他妈该死!他强撑着起来,四肢关节仿佛被钉子连接,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痛得钻心。
恢复行动力后他粗暴地擦干嘴角的鲜血。在碎冰堆里摸出自己的佩剑,天知道这些冰块碎渣在几小时前还是活生生的人,热血高涨的战士。现在,一切都冷了,冷透了。
他试着催动武劲来支持身体,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能看见前方被夜露笼罩的海岸。他看见远处火光下熟悉的人影和焦急的呼唤,他终于支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