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江湖天门

    沈文昊的一声“非她不娶”把沈天尧吓坏了。他火急火燎地赶往蟠螭司，向沈舒悦求助。

    沈舒悦正和欧阳靖等人说公事。他看到沈天尧一脸急色，吩咐他们先行离开。

    沈天尧拿起沈舒悦的杯子，“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温水，气呼呼地抱怨：“文昊竟然对我说，即便妖女真的是罗刹门的杀手，他同样非她不娶。世伯被他气得早饭都没吃。表哥，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文昊跳入火坑吧？”

    沈舒悦心中惊了一下。沈文昊不可能迎娶姚英娘，他真正想要迎娶的人是琼花。沈文昊对琼花的“喜欢”与沈天尧不同。当初，沈天尧对琼花只是好奇，觉得新鲜刺激，可是沈文昊对琼花确实是一见钟情。

    想到这，沈舒悦不自觉地眉头紧皱。

    “表哥，你怎么了？”沈天尧侧目。

    “没什么。”沈舒悦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早上的时候外祖父派人告诉我，他不会去姚家下聘，那桩婚事注定成不了。”

    “那文昊怎么办？”沈天尧满脸忧虑。

    “什么怎么办？”沈舒悦反问。

    沈天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垂着头说：“我第一次看到文昊那么喜欢一个人，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妖女……”

    “那只是你的错觉罢了。”沈舒悦打断了他，故意岔开话题，“赵大人的伤势如何了？”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他，他们一家人全都忐忑不安。”说起赵致远的事，沈天尧一阵心烦，嘴里嘀咕，“我好说歹说，母亲才答应替他家说个情，可是皇祖母根本不给母亲说话的机会，还把母亲训斥了一顿。”

    沈舒悦想了想，不着痕迹地试探：“皇上是否会处罚赵大人不是皇祖母可以左右的，赵大小姐一片孝心，才会恳求你替他家求情……”

    “不是敏敏求我的。”沈天尧满心哀怨，不满地说，“未来岳父不用去衙门，整天待在家里，左一个规矩右一个规矩，我已经好些天没见到敏敏了。”

    他一向与沈舒悦亲厚，说话很是随意，转念间又把话题绕了回去，觍着脸笑问：“表哥，你能不能活捉那个妖女？”

    “你想干什么？”沈舒悦皱眉。

    沈天尧理直气壮地说：“既然她是妖女，只要蟠螭司定了她的罪，把她关入大牢不就万事大吉了。文昊是建昌伯世子，总不能娶个女犯人吧？”

    沈舒悦反问：“如果他不要世子之位了呢？”

    “不会吧？”沈天尧摇头，“世伯只有文昊一个儿子。”

    沈舒悦笑而不语。

    沈天尧半晌才回过味来，不可置信地说：“表哥的意思，难道他会为了那个妖女什么都不要了？”

    “将来的事，我哪里知道。”沈舒悦敷衍。

    “那……”沈天尧恳求，“等表哥抓到那个妖女，不如把她变成官奴送给文昊。这样文昊不但得到了他喜欢的人，将来也可以娶妻生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馊主意。”沈舒悦一脸不赞同，“是你说，文昊一心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到时候他愿意迎娶别人吗？即便他勉强娶妻生子，说不定弄出宠妾灭妻的丑闻，被人病垢一辈子。”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这可怎么办？”沈天尧急得团团转，“文昊是我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妖女迷惑。”

    “不如这样。”沈舒悦顿了顿，故意加重语气，阴恻恻地说，“我派人把妖女杀了，一了百了。”

    “不行，不行。”沈天尧连连摆手，“妖女虽然可恶，但她罪不至死……总归是一条人命。”

    沈舒悦笑了起来。他和沈天翰都喜欢天尧，大概因为他拥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善良。

    “表哥，你故意逗我的？”沈天尧一脸愤慨，“你怎么和幽王堂哥一样，就知道唬我！”

    沈舒悦微微一怔，又赶忙掩饰情绪，若无其事地安慰沈天尧：“总之，这件事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现在文昊正在气头上，你越是劝他，他越是执拗，倒不如暂时放一放。有外祖父在，他不会有事的。”

    沈天尧点点头，又向他抱怨了几句，垂头丧气地走了。

    沈舒悦休息了一会儿，吩咐李冶白叫来欧阳靖等人。

    午时，蟠螭司的公务告一段落，欧阳靖吩咐其他人先行退下，向沈舒悦请示：“督主，琼花应该还在京城，需要全城搜捕她吗？”

    “不用，她会主动来找我的。”沈舒悦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欧阳靖担心地说：“那，属下加派人手保护督主……”

    “不需要。”沈舒悦闭上眼睛轻揉太阳穴。

    昨天他确实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这样的日子很有意思。他会等着她主动找上门，至于她是不是罗刹门精心“打造”的杀人工具，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睁开眼睛询问欧阳靖：“罗刹门的情况，调查得如何了？”

    欧阳靖赶忙回答：“这些天陆续有消息传回来，属下已经命人翻译完毕，整理成册，暂时还没有蝴蝶的音信。”他顿了顿，又补充，“因为督主曾经问起蝴蝶的年纪，属下特意吩咐他们仔细留意她的行踪，可是她就像消失了一般，即便偶尔有她的传闻，也没有人确实见过她。特别是最近这四五年，她可能压根不在湖州府。”

    沈舒悦点点头，示意他把汇总后的情报拿给他看。

    不多会儿，欧阳靖亲自把卷宗呈交沈舒悦。沈舒悦一目十行，粗略地看过一遍，挑出其中三个人的资料吩咐欧阳靖：“在京城内张贴告示抓捕这几个人，每天增加一人，告示上写清楚他们的名号、曾经做下的案子。”

    “啊？”欧阳靖莫名其妙，小声提醒他，“督主，这些人应该不在京城，如果您要抓捕他们，不是应该发布海捕文书吗？”

    “按我说的去做。”沈舒悦没有解释，催促欧阳靖赶快把事情安排下去。

    午后，沈舒悦借口午睡，独自待在平日办公的小院，只留下李冶白在身边伺候。李冶白站在一旁拍马屁：“郡王爷不愧是郡王爷，慧眼识金。当初，如果郡王爷听了奴婢的蠢话，把欧阳大人赶走，现在就没有这么好的帮手。欧阳大人虽然是皇上的眼线……”

    “哪有什么眼线，皇上只是担心我的身体罢了。”沈舒悦打断了他。

    “是，是，是。”李冶白连连点头，半晌，他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郡王爷，您明明知道罗刹门的杀手不在京城，为什么还要张贴告示抓捕他们？”

    沈舒悦反问：“你不是说，琼花对我有恃无恐吗？”

    “这两件事有关系吗？”李冶白满脸疑惑。

    沈舒悦笑着回答：“琼花说，这辈子她都不会背叛罗刹门。她对罗刹门如此忠诚，你要不要猜一猜，咱们贴出第几张抓捕告示，她会忍不住找我算账？”

    李冶白愕然，不可置信地说：“郡王爷，您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逼琼花现身？奴婢不明白，前几次您明明可以活捉她的！”

    “你不需要明白。”沈舒悦拿起书册，不再说话。

    小半个时辰后，廊下传来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青衫敲了敲房门，压着声音回禀：“公子，冯大哥来了。”

    沈舒悦朝李冶白使了一个眼色。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大概就是形容当下的情形。舒郡王府犹如一只透明的琉璃杯盏，冯岳山进不去。蟠螭司是皇朝最大的情报机构，谁都不会想到，他和冯岳山在这里见面。

    眨眼间，李冶白已经打开房门。

    沈舒悦看到冯岳山的右脸贴了一大块纱布，惊问：“你的脸……”

    “没事儿，是我自个儿用烙铁烙了一下，公子不用担心。”冯岳山浑不在意，“大夫说了，只要仔细上药，不出几个月就看不到刀疤的痕迹了。”

    沈舒悦知道，看不到刀疤并不是指疤痕痊愈，而是用烙印盖住旧伤疤。他自责地说：“我不该把你安排在表哥身边，更不该把你叫回京城。”

    冯岳山咧嘴笑了笑，痛得倒抽一口凉气。他连连摆手，说道：“江湖中人，这点伤不算什么，倒是血蒾——”他很高兴，沈舒悦留住了琼花的性命，但是他又很担心，琼花不愿意背叛罗刹门，依沈舒悦的个性，最终一定会杀了她，他忍不住为琼花说情，“属下听说，血蒾自小在罗刹门长大，又是蝴蝶亲自教养的，她不愿意背叛罗刹门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不能操之过急。”

    沈舒悦深深看他一眼，正色说：“琼花的事我自有打算。今天我临时找你过来，因为蓝衫以后不能再去你那传话了。杜峰刚到这里，太过惹眼，暂时不能和你接头。”杜峰是冯岳山的徒弟，沈舒悦利用赵致远被绑架那件事，把他安插在了蟠螭司。

    冯岳山点点头，恭敬地回禀：“公子上次交代过，让我们低调行事，所以最近的进展十分有限。”他递上一个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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