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简直就要埋到膝盖中间。安念蓉开始还以为自己的话刺痛了罗门,所以声音也放低了一些,可当她说完时,罗门抬头看着她时,脸上挂着的却是懒洋洋的微笑。
“你说得很对。我的确武断,我的确自以为是,但人们不喜欢我是因为到头来他们发现,我的武断和自以为是都是正确的。而且我根本不会去在乎这些人的感受,我为结果工作而不是为了什么人的什么白痴感受。别人的感受不妙,可他仍然能够活下去,我的工作出错了完蛋的可是我自己。你觉得我自己更关心哪一样?”
这还是罗门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傲慢,但让安念蓉气馁的是,她也不得不在心里赞同罗门的话有道理。武断和自以为是只是别人的感觉,有这些感觉的人会自动忽略事情的结果,如果罗门武断、自以为是,那谁来解释他的那些成绩,正如罗门所说的,别人的感受对他来说不值一文,他要负责的是自己的生命。
所以她的指责对罗门来说完全无效。
而你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安念蓉在心里对自己说。
罗门不信任任何人,包括她在内。这不禁让她想到,当罗门面对枪林弹雨时总能表现得挥洒自如,可当他回到自己人中间时却总是像个警惕的刺猬竖起了周身的硬刺,难道真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更愿意相信敌人而不相信身边的人?
“你不会误会敌人,因为你知道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你死。而自己人就让人迷惑,因为你很难确定他在想什么。”
这是罗门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在伊拉克时,他守护在她病床前,有时会和她做些简短的交流。安念蓉已经发现,罗门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得那样洒脱,当他独处时,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会显得心事重重。也许罗门不得不伪装自己,他必须表现得很强硬,因为他知道有些人还在指望着他,其中就包括安念蓉。
看着罗门的眼睛,安念蓉不知道自己眼中已经流露出一丝温柔。
“我很抱歉,我这些话都是无意的,只是因为我觉得你的说法有问题。”安念蓉停顿了一下,然后决定说出真相。“被轻视不会让人觉得愉快,不是吗?”
感觉被轻视总是因为自己先失去了信心。罗门刚想这样对安念蓉说,却看到她的眼波温柔如秋天流过树林的小溪,低垂的睫毛似乎扇动了罗门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她侧身坐在草地上,两条在任何时候都会让人惊叹的长腿并拢在一起,线条优美而优雅,她的美丽总是在不经意间迫人而来。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人会轻视你,安主任。处在你的位置上没人比你做的更好。”罗门强迫自己忽略她的容貌和身上的味道。“每个人都会对事物有自己的看法,但任何人的看法对当事人本身来都不足一晒,因为承受最后结果的人是当事人自己。”
“那么我们回到一开始的话题上,你为什么认为我们的路越走越窄?”安念蓉也在竭力掩饰心中突然升起的柔情。
“因为我们对付的不仅是人,还是一股势力。在我们看来,正确与否就像黑白那样分明,但那只是我们的标准,如果我们就按我们的标准做下去,那就一定会有偏差。这是个灰色的世界,需要的是灰色的标准。”罗门开始严肃起来。“我们掌握真理,但他们负责放行。决定权不在我们这一边。”
“决定权当然在我们一边。”安念蓉目光坚定。“秘密工作是维护正义的暴力手段,完全不应该受世俗的干扰。我想,这大概就是你在担心的问题。要知道,我们不为个人服务,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
罗门笑了笑。他所担心的问题跟安念蓉所想象的并不完全重合,但如果安念蓉不担心的话,那他也没有什么困扰。
“针对‘神谕’的最好行动,就是正面打击它。如果它认为自己坚不可摧,那我们也没有必要曲折迂回。”罗门的语气很平淡,但他话里的意思让人振奋。如果硬碰硬不可避免,那么所要做的就是简化这个过程,让实力不受干扰地决定结果。“再专业的对手也有破绽,但我们的优势是,我们不用担心这一点。他们不担心被公开,而我们不担心破绽,所以看起来我们还是平手,就看谁更有耐力。”
“我们现在是要制定计划?”安念蓉也兴奋起来。
“计划需要我们大家一起来制定和参与。”罗门向训练场上挥挥手。“我是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但我认为,在这个计划中你将会承担最主要和最有压力的那一部分,而且是你一个人来承担。在这个计划中,我们能给你的帮助将会非常有限。”
“我很愿意尝试一下这样的压力。”安念蓉微笑。“如果我会被击垮,那我也想尝尝被击垮的滋味。”
“我们就从这次的‘欧洲明星计划’开始,因为这是‘神谕’最主要的破绽所在。”罗门的眼神冷冰冰的。“‘神谕’错误地估计了现在的局面,我们就要用这个破绽来打击它,而且是从正面打击它,或许我们不能审判任何人,但我们能够消灭一些人。”
“说到‘欧洲明星计划’,我想你还没有对此发表过任何意见。”安念蓉忽然打断他。“我只希望我这样问还不算迟,因为我已经决定让苏菲继续做我们的联系人。”
“即使你已经把她派遣出去也不算迟。”罗门看着安念蓉。“苏菲是一个间谍,一个想要打入我们之中的间谍,但在我的计划中,她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
安念蓉的表情里看不出有多少吃惊的成分。
“你能够确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