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曲泽部首领阿斯密遣使进京向大唐的新皇帝进贡和田玉象一尊,同时请求新皇帝派一位天使巡视曲泽,商议重开市场的事。阿斯密在遣使去长安的同时,遣其兄弟率一部人马,南下靠近武关,打的旗号是送使者进京。皇帝将此事交付廷议,朝臣分为两边,一派以礼部尚书徐谦为首,主张答应阿斯密的请求,要皇帝敕令朔方镇开边境市场三处,施用羁縻之策,借阿斯密之手牵制河西吐蕃。
另一派以王守澄的门生,翰林学士刘从悟为首,这派认为曲泽部近年来整军经武,急剧扩充武力,且与西北的吐谷浑等部暗通款曲,已有不臣之心,主张下旨由朔方镇出兵加以驱逐,以免授吐蕃以口舌,再生兵争。
两派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从早到晚,争执不下。李湛命内侍省传膳,让群臣用了晚膳再议。
李湛趁这机会到后殿躺了一会儿,唉声叹气地对近侍李好古说:“先帝在时,这些臣工也常为一件小事争执不休吗?”李好古不敢说是,也不说不是,支支吾吾的。李湛烦恼起来,挥着手,说:“去去去,没用的东西,去叫王守澄来。”
王守澄闻听李湛相召,眉头一皱,问身边宦官:“今儿,朝堂上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宦官答道:“若有大事岂敢不报,因为回鹘曲泽部遣使进京的事,南面大臣们争吵不休,从早到晚,也没个主张,看着个个精忠国事的样子,实则都是累死陛下的蠢货。”
王守澄嗯了一声,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因此当李湛向他诉苦,说朝中无人可以分忧时,王守澄立即向他举荐了几位可用之才,并一一评点了这些可用之才的特点。李湛连连点头,十分满意地说:“中尉才是干国之臣,你所举的人,朕全部录用,立即下诏委以重任。”
说完他又以商讨的口吻说:“朕闻淮南节度使李德裕颇有贤名,朕要用他为宰相,中尉意下如何。”王守澄惶恐地叩头道:“国家名器操于天子之手,国家用谁做宰相,陛下与南衙诸公商议便可,内臣岂敢与闻。”
李湛哈哈大笑,亲自扶起王守澄,道:“中尉勤劳国事凡三十年,三代重臣,功高劳苦呀,近来朝臣外相多人上表,请加封褒奖,朕欲仿先贤故事,封中尉为禁军十二军观军容使,检校司空,以彰其功,请中尉万勿推辞。”
王守澄伏地再拜道:“尽忠国事乃内臣本份,岂敢受此大位。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湛大声说:“中尉就请不要推辞了,你可尽快与人交割军务,待太后万寿节,朕便当着天下人的面宣布此事,那时请中尉代朕观察天下军容。朕还要赐卿一块纪功碑,哦,让大才子杜牧之为你撰文。”
王守澄道:“内臣惶恐,内臣谢陛下隆恩。然老臣若去,谁可执掌左军,请陛下明示。”
李湛沉吟道:“这个,朕要细细寻访,中尉有合适人选,也可向朕推荐嘛,在此之前,左军还要中尉费心管着。”
王守澄叩首道:“内臣遵旨。”
晚膳毕,李湛来到前殿,对众臣说道:“诸位爱卿,可有成意。”
徐谦和刘从悟齐声道:“臣等无成意,请陛下裁度。”
李湛变色道:“一个小小的曲泽部就让满朝臣工难以决断,朕养着你们有什么用?刘从悟拟旨,着阿斯密来京觐见。朕要观其诚意,再做定夺。”言罢,就挥挥手说:“有事早议,无事退朝。诸位都请回吧。”
朝臣散去,刘从悟等人不肯走,一齐来见王守澄。守门的小宦官告诉他们王守澄正在用晚饭,一行人惶恐不敢高声,都静悄悄地站在院中等着。直到宦官出来说:“中尉请刘学士。”
刘从悟整整衣冠,迈步而入,望着坐在宫灯下的一个老宦官就磕头,那宦官冷笑道:“哟,刘学士,您要拜佛,也得拜真佛不是,你看清了,咱家是具泥胎,不是佛爷。”
刘从悟抬头一看,果然不是王守澄,一时又惊又恐又是羞愧,竟至热汗淋漓。宦官领他进了值房内室,他瞧定了歪坐在胡椅上的王守澄,这才叩头拜道:“晚生见过老大人。”
王守澄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又指了指斜对面的一张胡凳,示意他坐下,刘从悟谢了座,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王守澄这才动口问道:“曲泽那边皇帝是怎么判的。”
刘从悟如实回答了,不待王守澄问就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此例一开,只恐他借万寿节之机,召请不轨之臣进京,要对中尉您不利呀。”
王守澄问:“你听到了什么吗?”
刘从悟道:“近来盛传李煦上表请求表彰中尉功勋,学生怕他借题发挥,以光面堂皇之名,暗施小人之策。搞出明升暗降的把戏,来害老先生、”
王守澄道:“你能看出这一点,足见你不是个糊涂的人,我实话告诉你,陛下已经决定封我为十二军观军容使、检校司空,左卫上将军了。”
刘从悟闻言大惊失色,连声说:“老大人,万万不可从命呀,观军容使,位高职虚,只恐……只恐他要对老大人不利呀。”
王守澄:“李太保上表为我请功,陛下天高地厚之恩,我若推辞岂不成了不识好歹?”
刘从悟道:“可恨,可恨,是谁这么阴毒,要害老大人?”
王守澄道:“我刚刚夸你不糊涂,你就犯起了糊涂。老夫哪日不在风口浪尖,见招拆招罢了。”私下里叮嘱了他一些话。
刘从悟出来对众人说了,众人皆喜道:“老大人如此镇定,我等也就心安了。”
内中有一个叫余成戒的,世袭国公,尚益阳公主,任职鸿胪寺少卿。益阳公主是李湛一母同胞的姐姐,只因七岁时不慎跌入太液池冻伤,从此脑子就不大灵便。
宝历皇帝为了自己这位姐姐真是伤心劳神,左选右选,选中了余成戒为驸马,余成戒出身世家,世家纨绔子弟的一切恶习,在他身上都有惊人的体现。但李湛还是看中了他的一点好,就是对益阳公主是真心实意的好。
余成戒曾做过内侍省少监、工部员外郎、洛阳县令和刑部郎中,有个绰号叫“催命鬼”,说他杀人如麻,是王守澄在朝中着力培养的铁杆,正因杀人太多,官声不佳,虽然出身显赫,又有王守澄这个大靠山,官却是越做越差,最后竟然去了鸿胪寺,坐起了冷板凳。
坐了冷板凳后的余成戒气焰大大收敛,成了长安城有名的“余迷糊”,除了进宫面圣,腰里总是别这个小酒壶,成日里喝的醉醺醺的。
这日,他出宫后,没有回安兴坊的家,而是呼朋唤友去了平康坊,违禁翻墙,到曲舍里吃了个大醉,摇摇晃晃回家来,此时坊门未开,他便猛踹大门,一边叫骂不歇,一时惊动了逻卒,过来要鎖拿他,他指着逻卒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当朝国公、王老大人的门生,你敢拿我?”
逻卒听了这话心里骂他死不要脸,却也不敢怠慢,王守澄被削夺兵权这种事自不是他们所能知道的。余成戒见逻卒气短,更是得意,一时兴起竟操起一块青砖将一个逻卒打的头破血流,这一下,逻卒们不干了,一拥而上将他鎖拿了去衙门。
挨到天明益阳公主见丈夫一夜未归,在家里又哭又闹,总管派人一打听,竟是被京兆逻卒拿去了。总管不敢告诉公主,怕她疯病又发,悄悄跟家令、典军商议,商议来商议去,还没定下计策,公主不知道从哪得知自家驸马让人拿了,当即披挂了,手持一根水火棍,叫起家奴,怒气冲冲地杀奔京兆府。京兆尹正在为此事棘手,闻听公主杀到,慌的他双手抱头扶着帽子一溜烟地从后门跑了,留下少尹来顶缸。
少尹向公主陪尽了不是,恭恭敬敬地礼送余成戒回府。一进府门,余成戒就腆着张笑脸脸给公主跪下了,众人一看,夫妻俩要开打,唯恐溅一身血,一哄躲了个干净。
公主手里惦着棒子冷笑道:“你还知道怕?你真是好本事啊,散朝不归,喝酒不回,还打逻卒。你真当大唐的官署都是我们家开的啊。”余成戒嬉皮笑脸道:“公主息怒,我这么做可是为了保全咱一门的富贵啊。”
公主冷笑道:“哦,是吗,我先不打你,你说,仔细地说各原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的棒子可不答应。”
余成戒说:“这里不方便,咱回屋再说?”
嬉皮笑脸地推着公主去内堂,公主丰满,余成戒瘦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公主请进内室,关了门,余成戒跪地流涕道:“大事不妙,宫里又要出大事了。”
公主揪着他的耳朵,道:“休要唬我,快招了。”
余成戒道:“这回我可没骗你,王守澄要倒了,咱们得赶紧脱身避难。”
这一说公主也慌了神,跳着脚问:“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我的皇帝弟弟如今有了人撑腰就六亲不认了,他说了要杀你吗?”说不了几句,已满眼是泪。余成戒道:“公主你忘了,当今圣天子是你的胞弟!我算什么,芝麻粒大的一个小官,天子杀我放我只在一念之间。”公主闻言欢喜道:“对对对,你说的是,那么要我怎么做呢。”
余成戒道:“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来来来,你听我说。“
余成戒扶着公主坐下,拿出手绢为她拭去泪水,这才说道:“陛下要升中尉做观军容使,中尉表面镇定,心里却慌了,看起来他已山穷水尽,没后招了。”
公主瞪着一双大眼,木木谔谔地问道:“你不是说他一手遮天,权势比皇帝弟弟还大吗?怎么就不行了呢,哦,是了,如今李太保说了算,我那糊涂的皇帝弟弟找到了新靠山,就拿老臣们开刀了,唉,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看你辞官回来算了,担惊受怕的做这官有什么意思。”
余成戒叹道:“辞官?要是能容我辞官倒好了,公主请想,中尉是何等镇定的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可昨晚竟说出那般话来,足见心思全乱。陛下这招釜底抽薪之计,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公主点点头,忽然又扯住他的耳朵说:“所以你就跑去喝花酒,还打逻卒?你这不是自己找死?我这就揪着你的耳朵去宫里请罪,把你罢免了,不给皇帝家当差,就在家住着,躲过这场灾祸。”
余成戒呲牙咧嘴地告饶道:“疼,疼啊,松开,松开。”连哄带蒙,益阳公主总算罢了手,余成戒道:“岂不闻覆巢之下无完卵乎?”
公主道:“乎乎乎,你要扯呼睡觉啊?”
余成戒仍旧不生气,他一边给公主老婆捶背捏肩,一面目露凶光地说:“助纣为虐,早已罪恶滔天,唯有立不世之功,方能化险为夷。殿下,你余郎我这回能否逢凶化吉,全凭天意裁决了。”
有王守澄这棵大树做靠山,有长公主这块金字招牌顶在头上,凭着累世积攒的声威,即便是当街犯禁殴打逻卒,即便是纵容妻子打闹京兆府,余成戒仍像个没事人一样逍遥法外,并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河西宣慰使,奉诏前往曲泽部,此行的目的,用李湛的话说就是:去看看他的地方,看看他的战马,看看他的忠心。临行前,余成戒去向王守澄辞行,王守澄没见,让义子吴祥接见的。吴祥问他:“陛下让你去做三件事,你以为那件事最要紧?”
余成戒道:“卑职此去着意看看他的战马。”
吴祥满意地说:“这就好,刘从悟向中尉力荐足下,看来他是荐对了人。”话锋一转,吴祥又道:“西北民风强悍,你虽是天使,也不得不小心从事,中尉命我为你配置两百禁军,供你驱使,你走前可以向中尉磕个头谢恩。”
余成戒闻言大喜,果然在走前在王守澄值房庭院里磕了个头。
对于阿斯密余成戒丝毫也不陌生,他是曲泽部首领元元可汗的第二个儿子,曲泽所在的卡拉尔大草原,水草丰美,为周边各部所觊觎,元元为求自保向大唐称臣,将阿斯密送入长安太学学习,实则充当人质。阿斯密随母亲在长安长大,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精通大唐朝的典章制度,熟悉朝中的风俗礼仪。他是胸怀大志之人,多方交纳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和在野名士。阿斯密就在那时成为新近承继大王爵号的余成戒府上的贵宾。不仅如此,六年前,他还随颍兵部尚书韩愈一同出使过曲泽部。
十六年前,老迈的元元可汗在骑马游猎途中不慎落马身亡,死前没有指定继承人。诸子为争夺汗位,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角逐。身在长安的阿斯密焦心如焚,思来想去他决定求助于余成戒,请他代为引荐见突吐承璀一面。
余成戒那时也是年轻气盛,好出风头,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他运气不错,突吐承璀那天赢了场球赛,心情不错,于是就见了名不见经传的阿斯密一面,对衣着朴素、谦恭懂礼的胡人小子印象颇佳,当即下诏朔方节度使派兵护送阿斯密回国继承汗位。
阿斯密继位后的第二年携带贡品进京朝拜,此后五年间两国边境兵戈止息,民生安乐。曲泽部成为唐帝国与回鹘王庭之间一块有益的缓冲,阿斯密更是左右逢源,借机坐大。
然而好景不长,羽翼丰满后的曲泽部胃口越来越大,对大唐越来越不恭敬,两国关系就急转直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曲泽骑兵连续袭扰唐帝国的西北边疆,最严重的一次,阿斯密亲率八千人围攻盐州达一个月之久。
多行不义的曲泽部不久为吐蕃所破,臣服于吐蕃,着实消停了一段时日,李煦收复陇西时,阿斯密借势而起,摆脱了吐蕃人的控制,此后与李煦多有往来,日渐做大。
蛰伏已久的回鹘人,又看到了春的生机,这才又跳出来,上表朝廷要求将所部移驻陇西。但凡稍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得出,曲泽部此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借口归顺进驻陇西,继而向东渗透,最终达到赖在陇西不走的目的。
曲泽人还处于半开化状态,朝政礼仪极其简单,大汗出巡由虎师护送,亲王出巡豹师跟随,外宾来访,视其官职爵位不同最高的礼仪是由一支虎师前去迎接,但这次迎接大唐和亲使团的礼仪远远地超过了规制。
阿斯密让自己的亲弟弟赤露亲率两支虎师和四支豹师提前三天就迎候在大唐边境,待从唐军手中接过使团警卫任务后,赤露命一支虎师充当开路先锋,一支虎师担当后卫,四支豹师左右护持,连同大唐使团的一千多人浩浩荡荡摆出十几里的阵势。
这还不算,开往王庭的路上,每三里便设有一座迎宾台供天使余成戒休息使用,而且每过一地,当地的部族首领都带着自己的族人盛装列队,一边舞蹈一边歌唱唐朝的民歌小调。大唐使团的每个人都感到了无比荣耀,连自诩老于世故的余成戒也感动的热泪盈眶。
但余成戒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不容易被眼前的浮华遮住理智。此刻他的心里仍在想着自己的酝酿已久的一个计划,这是一个关系数万人生死荣辱,影响所及可能改变大唐帝国未来十年国运的大计划。不管成败如何,这个计划一旦实施,史书上必留自己的名字。
余成戒端坐在轿中做出闭目养神的样子,他在心里又将这个计划仔仔细细地回顾了一遍,然后,他睁开眼,缓缓地吐出了压抑在心里许久的一口浊气:
“苍天有眼,助我度过这一劫吧。”
……
“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老兄几时也学会了。”
阿斯密对余成戒的这句调侃之词回应了一个宽厚的微笑和热情的拥抱。这是曲泽人迎接朋友的礼仪。
十几年的风霜雪雨,昔日温文尔雅的太学院书生早变成了铁塔般的黑金刚。
阿斯密愉快地接受了大唐皇帝赐予的礼物,并给使团的每一个人送上了一份极为珍贵的礼物——一尊重达半斤的金羊。
黄金余成戒带来的所有礼物,同时上表大唐皇帝重申两国和好之意。
可是就在余成戒志满意得地离开曲泽部的祖庭耶纳河时,阿斯密暗中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一支骑兵——阿哥那——插着翅膀的雄狮。这是一支用黄金千锤百炼的钢铁惊魂,他们装备着比大宛马更有耐力的蓝河黄鬃马,使用着由阿拉伯进口来的雪亮长刀,这种刀轻便且极为锋利,远远比唐军装备的折铁剑锋利。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到了波斯人的帮助,用牛皮、驼绒铁丝制作出了既轻便保暖又坚韧异常的新式盔甲。而他们的骑士更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此外又经过了五年近乎残酷的训练和实战考验。
实践一再证明阿哥那已经成为大漠王牌中的王牌,他们的战力甚至超过了回鹘大可汗的贴身卫队健扑营。
但是否就可以说阿哥那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呢?
阿斯密心中没有底,他知道在长安这个万国治国的心脏,有一支神秘莫测的精锐之师——名义上属于大唐皇帝,实则掌握在宦官手里的铁甲军。自己手中这张王牌如果和铁甲军放在一起,会撞出什么样的火花呢?
他急切地想试一试,余成戒给了他这样的机会。因为中尉的“爱护”,吴祥派出了整整一百名铁甲军卫士,由一名校尉统领随行,名为护卫不测,实为监视余成戒的一举一动。吴祥因为急切地想知道曲泽部的一切,却忘了铁甲军创始人,凌烟阁二十四名臣之一的李靖大将军的临终时的遗训:国之利器不可轻示人于人。
虽然余成戒在曲泽部逗留了足足半个月,但阿斯密和他的谋士还是没有弄清铁甲军这次到底出动了多少人,他们毫无痕迹地隐匿于余成戒庞大的随行队伍中,这支队伍足足有两千人。包含了士农工商各色人等,甚至还有难得一见,为数不少的宦官和宫女。护卫军士有衣甲鲜亮的神策军军,也有精干朴素的朔方边军,以及公主府里的私家军。
思来想去,阿斯密决定趁余成戒前往曲泽北部巡视时,让他的阿哥那倾巢而出,去试试铁甲军的水到底有多深。此举不全是为了好奇,而是与即将执行的一件大事息息相关,测试的结果甚至可以左右他将要执行的那件“大事”。共计两千名阿哥那一股脑地散了出去,他们中的三成作为此次阴谋的主要执行者,隐秘在白狼谷两边的高山里,剩下的停留在不远处,准备着随时接应。
时是大唐宝历六年四月初八,天使余成戒在一支五百人的骑士卫护下前往曲泽部最北面的单滥等三个氏族慰问,去单滥是他坚持要去的,六年前他曾去过那,除了醇酒香肉,还有一次美好的邂逅。他婉言谢绝了阿斯密要亲自护送他前往的好意,独自上了路。
辰时三刻,单滥的族长大佬唔就率领族民在莺儿山迎候,但直到过了正午,仍不见使团的影子。寅时二刻,探马传报,余成戒的使团在野狼谷遇袭。
上国天使遇袭,大佬唔闻报二话不说,上马便朝八十里外的野狼谷奔去。
几乎与此同时,郑华英正与汪宰等人围在右神武军大营军师厅内那个硕大的沙盘前,北国万里山河,在这里可以一览无遗,但沙盘上的标识还是太粗略了一些,竟然找不到野狼谷的具体位置。新任四镇监军使武韦杰快步走到另一间厅里,那里有一幅巨大的地图——《北国万里山河图》,这是一幅大唐西北国境的全景地图,地图上用红黄蓝绿黑五种底色标识出西北各地的地形地貌,红色的高原山地,黄色的沙漠,蓝色的是湖泊河流,绿色的是草原和农田,黑色的是城市军镇。
武韦杰的目光在地图上焦躁地游走着,不一会功夫他就弄清了野狼谷与曲泽部和灵武城之间的距离,他急不可耐地对郑华英说:“天使危难,请大帅立即发兵救援,万不可给朝中有心人以可趁之机。”郑华英脸色阴沉,没有答话。汪宰对武韦杰说:“这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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