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找来的特别护士吧？”

    希妍嗅到她话里面不是很友善的语气，那种语气里有着超乎她年龄该有的冷默和仇视。

    在医院里看过各种各样的病患，希妍可以理解她的态度。疾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尤其像骆敏敏的情况真的很特殊，所以她一点也没有介意。

    倒是一旁的李妈忍不住开口：

    “小敏，于小姐坐了一天的车一定很累，先让她休息一下，吃晚饭的时候再聊好了。”

    这句话似乎满管用的，只见骆敏敏先扁了下嘴，才不甘愿的丢了一句：

    “我要去睡午觉了。”然后大声的踩着拖鞋走回房里，关门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李妈对着希妍笑了一下：

    “对不起，她向来都是这样的，你不要介意。”

    “不会的！这一点小事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希妍笑着回答。心里想：自己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影响？

    “那就好了。之前那个陈小姐就受不了小敏的脾气，才来一个星期就回去了。希望你能多包容小敏，她真的也是满可怜的”

    李妈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头说着，忽然想到希妍还站在一旁，于是说：

    “哎呀！不好意思，没有先倒杯水给你。”

    接着又看见希妍的行李，连忙又拍拍头说：

    “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我该先把你的东西拿到你的房间去的”

    见她顿时手忙脚乱的慌张模样，希妍笑了出来。

    “李妈，我不是来当千金小姐的，你只要告诉我，哪个房间是我的就可以了。”

    “话可不是这样说，梁太太特地把你从b市请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事交给我就好了，免得我没事做、太空闲了。”

    李妈说完后突然吐吐舌头又顽皮的对希妍眨眨眼睛，几个小动作又逗得希妍笑个不停。

    直到把行李放在床上，希妍才察觉到自己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她有预感：只要有李妈在，再多的烦恼都会马上烟消云散。

    原来这栋建筑物的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独立的小阳台，而希妍的阳台面向西南方，是个观赏夕阳的好位置。比起医院的宿舍，这里无异是个舒适又自在的小小天堂。

    她忍不住推开落地窗，夏末的暑气旋即随着阵阵天然的微风灌进屋里。风的流动引进泥土青草的芳香，让她感受到和身处b市盆地里截然不同的夏天。

    深深吸了一口气，希妍舒展着手脚，只觉得身体里充满着跳跃的细胞。

    从今天开始，她要彻底地把赵孟帆赶出自己心里。

    离开了那个令人伤心的地方，她还是可以回到以前不知忧愁的快乐岁月。不管将来会有什么结果，总之，这是最后一次让赵孟帆的名字出现在心脑海中。

    晚餐的桌上没有见到骆敏敏，李妈有点为难的解释：

    “小敏说她想一个人在房里吃。”

    看着李妈脸上有些微挫败的表情，希妍可以体会她独力照顾着骆敏敏的起居生活，想必也受了不少骆敏敏的小姐脾气。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么善良可爱的人如此闷闷不乐，希妍于是笑着安慰她：

    “我想小敏可能是不好意思和陌生人一起吃饭吧！

    没关系，等我们熟悉后就不会了。想我以前像她这个年龄的时候比她还怕生呢。”

    听了她的话，李妈才稍稍宽慰一些，脸上的为难之色转为放心的笑容、热情的招呼希妍坐下用餐。

    换了一身轻便衣裙的希妍这才看清楚桌上丰盛的菜色，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问道：

    “这是准备给几个人吃的饭菜？”

    李妈腼腆的笑说：

    “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就多做了些，不过都是一些乡下粗菜，怕你吃不惯。”

    要不是顾着第一天认识的形象，早已饥肠辘辘的希妍恨不得赶紧尝一尝那桌看来菜色美丽、香味四溢的佳肴。

    她拼命忍着分泌不停的唾液，开玩笑的问：

    “小敏不是每天都吃这么营养吧？”

    “没有，没有。”李妈忙挥着手。“这些菜只是做给你吃的，小敏有一套医院里规定的菜单，少油、少盐、少味精，口味淡得很，亏她吃得下去。有时候我都觉得一个正在发育的小女生，吃那些东西会有营养吗？不过，你们是专家，我不能发表意见。”

    听见她话里似乎有些不满和抱怨，希妍笑着解释：

    “小敏的体质和一般人是有一些不一样，所以在饮食上要配合医生的指示。可是，即使她吃得简单，看起来精神气色都还不错，可见得你把她照顾得很好，你也是专家喔！”

    “子小姐你别开玩笑了，我只是负贵煮饭打扫的欧巴桑，哪是什么专家？”虽然这么说着，李妈却是笑得很开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李妈，你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不行！”李妈忽然认真的板着脸。“我儿子说，要做个有礼貌的人，别人也才会尊重你。”

    她的话和表情让希妍忍不住想笑。

    “你儿子说得是没错啦！可是，对于很亲近的人、要一起相处的人，直接称呼名字有时候也是一种亲切的表现喔！”

    李妈想了想才说：

    “你说的也没错好吧！为了希望你能一直留在这里，我就叫你的名字好了。”

    一顿晚饭的时间里，希妍才知道李妈和家人就住在这附近，家里有个几分地的果园，而她嘴中的儿子是个农业专家。

    “我儿子就像是水果医生，只要他看一眼，就知道水果生什么病、长什么虫。自从他回来帮我管理果园后，我和老公就失业了，所以才会到这里来帮忙。他还教我有空要多读书，说什么‘活到老学到老’，才不会lkk。”

    “听起来你的儿子很了不起！”希妍衷心的称赞。

    听到她的赞美，李妈一点都不客气的接口：

    “阿刚他呀，不是我自夸，他真的是很优秀啦！他还没回来之前也在b市工作过几年，听说公司里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暗恋他。”

    “真的吗？”看见李妈得意洋洋的表情，希妍也跟着笑得很开心。

    所谓“癞痢头的儿子还是自己的好”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小孩是最好最棒的，因此她可以理解李妈的得意。

    “对了，于小姐，你有没有男朋友？”李妈忽然转个话题，认真的看着希妍。

    她有没有男朋友？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私人问题，希妍稍微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老实的回答她，还是继续保持一点私有秘密。

    只是，她还没开口，李妈就自顾自的替她回答：

    “我真是笨，你长得这么漂亮，如果没有男朋友才怪。不过，要是你没有男朋友，我一定叫我儿子来追你。”

    她的话让希妍苦笑了笑，感情的事要是这么容易就好了。

    吃过饭后，希妍走到骆敏敏的房间外、轻敲她的房门。

    “小敏，我是希妍，我可以进来吗？”

    等了几秒钟都没有反应，希妍又试了一次，这次终于有了反应，听见屋里拖鞋声向门口走来，希妍往后退了一步。

    门打开后，看见背着光的骆敏敏。

    因为瘦弱，显得她的衣服特别宽大；白色棉洋装前微微隆起的弧度让希妍的眼光不自觉的停伫。虽然瘦弱，骆敏敏的发育仍然没有停止，但是很显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所以她只穿了普通的棉衬衣，而薄薄的棉衣正忠实的表现它的功能。

    想到骆敏敏可能是一个人孤伶伶的成长，希妍不禁又对她多了几分怜惜，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变得温柔无比。

    可是骆敏敏仿佛没有意识到希妍的眼光，也没有因为希妍脸上足以融化冰雪的温柔而改变态度，她只是面无表情的问：

    “你要干什么？”

    对希妍来说，取得骆敏敏的信任是工作的第一步。

    唯有让她相信自己、和自己配合，才能够真正的帮助她。

    望着骆敏敏苍白的小脸，希妍依然带着笑容说：

    “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我来这里之前和你母亲见了一面，我以为你会希望知道你妈妈托我和你说的话，或者是想听听其它一些关于b市家里的事情。”

    这招果然奏效，骆敏敏马上眼睛一亮，紧张的问：

    “你见到我妈妈了？她和你说了什么？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接我回b市？”

    “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听李妈说客厅的摆设都是你的设计，看来你对美有着很独特的眼光。”希妍没有直接回答骆敏敏的问题，她们之间还缺乏共识，一种可以在日后可以和平相处的因素或者话题。

    骆敏敏年纪再小、个性再倔，总听得懂别人的赞美，也喜欢别人认同她，所以虽然没有马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却不自觉的退了一步，让希妍进人她的房间。

    其实她的房间摆设很简单，并没有太多的装饰，然而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空间还是对她的身体有益的。

    等到希妍的眼光在屋里绕了一周，骆敏敏才问：

    “你不是有话和我说？”

    希妍收回眼光，在骆敏敏原本冷默的脸上看出一些期待。她发觉到自己愈来愈喜欢这个纤细敏感的小女孩，也愈来愈想让她快乐一些，她在心中期许自己能做到。

    “你妈妈要我好好照顾你，也让我转告你，要你安心在这里养好身体。”

    听完希妍的话，骆敏敏的眼眶和鼻头红了起来。

    望着骆敏敏的样子，希妍忍不住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问：

    “你真的想回b市？住在这里不开心吗？”

    放下行李之后，希妍便到骆家四周走了走、认识一下整个环境。这里不仅仅是空气干净、风景优美，是个休身养息的好地方，再加上有一个热心开朗的李妈，希妍真心觉得骆敏敏在这里会比在b市生活得更健康。

    但是骆敏敏似乎不这么想。察觉到自己一下子在希妍面前露出太多破绽，于是歪着头躲开她的手、扁着小嘴不肯说话。

    对于她的反应，希妍不在意的缩回手，继续说：

    “对了，我来这里之前在医院见到你奶奶。”

    这件事果然又再度引起骆敏敏的注意。

    “奶奶怎么了？”

    希妍笑着摇摇头。

    “也没什么啦，她只是来做例行检查，医生说她的健康情况还不错。你也要好好加油，把身体锻炼得健康强壮，这样才能早一点回到b市和妈妈、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骆敏敏的嘴角微微往上扬了一下，表情也缓和了一些，希妍的主意显然是打动了她的心。不过，也只维持了几秒钟，她又沉着脸说：

    “你说得倒简单。如果真那么容易，干嘛还叫你来？”

    看来骆敏敏的消极已经变成一种很严重的病，要是她再继续这样消极下去，再好的葯或医治都无法让她健康起来。

    “你觉得要让身体健康是很难的一件事吗？”希妍看着骆敏敏的小脸。她很清楚的知道，骆敏敏的病并不是无葯可医，她也没有病入膏育，她缺少的是一颗开朗和积极的心，她需要的是多一点点的关怀和付出。

    “对你来说当然很容易啦！”

    骆敏敏有点嗤之以鼻的语气让希妍笑了起来。这个小女孩更需要的是学习接受别人的关心。

    她走到窗边，凉爽的夜风吹着她及肩的头发。对于要怎么让骆敏敏健康起来，脑子里已经有了简单的构想。

    “我不知道以前你用过什么方法，不过，我有信心可以让你很快的健康起来、可以活蹦乱跳，你相信吗？”

    当晚风吹起希妍头发的那一刹那，骆敏敏心中觉得她的确和以前被派来的几个特别看护不一样。

    之前那几个，总把她当成什么怪物一样，不是怕怕的不和她说话，就是对她板着一张脸，命令她吃这个、吃那个。而眼前这个于希妍，虽然刚开始觉得她也有点讨厌，可是现在把她和她们比较起来，又不觉得她讨厌了。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太相信凭希妍一个人可以让她的病情有什么明显的好转，所以态度上还是有点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