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你说他,会不会跟日本那个……那个贞子一样。从里面爬出来啊?”徐巍哆哆嗦嗦地问道。
我想笑他胆小,但自己心里却是有这么一个顾虑,更何况从某个角度去看,扇骨的形状已经开始产生了变化。渐渐像外面凸起来,仿佛像一个气球,逐渐膨胀。也许下一秒,下下一秒,钟起就能从里边爬出来。
有个叫墨菲的。弄了一个定理,大概内容是,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下一秒,耳旁猛地传来“呲啦”一声,伴随着这种织布被撕裂的声响,我怔怔地看到钟起的一根苍白的指头,已经从扇面之中伸了出来。
撕裂的部分,那些组成扇面的银色小点。逐渐漂浮在空气之中,仿佛凝固了一般。但钟起的动作没有凝固,他依旧在努力着,努力从这面织锦之中逃出来,渐渐的,整个手掌也已经露了出来。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死死地扣住我,仿佛是在跟我说,我说过的吧,我们之间,没完的……
“不行!”徐巍见状。突然猛地站了起来,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像是换了一个人,“我去把扇骨合起来。不能让那东西再跑出来了。”
古人有句话叫乐极生悲,这里面包含着阴阳的意思,大意是阳一旦过极,平衡被打破,自然而然会转化成阴。徐巍就是这种状态,害怕多了。再害怕下去也没办法做出什么补救的措施,还不如勇敢起来,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是,现在跑过去合起扇骨,真的还有用吗?
不用我多说,才踏出几步的徐巍,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我叫住了他,也不是因为秦初一,更不是因为钟起自个儿回到了土坑,而是因为他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徐巍推搡着肩膀上的手,不停地说:“没事,我不怕,让我去,我去收拾他!”
我和秦初一呆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因为那双手,就是从刚才我发现显出脸的那块墙壁上伸出来的。没有恐惧,也没有害怕,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肃静,仿佛那只手不是撘在徐巍的肩膀上,而是抚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徐巍也感觉到了,他渐渐停了下来,不在去挣扎,也不敢回头,声音颤颤地问:“主事,我肩膀上的手,不是你们吧……”
期待中的否定没有听到,徐巍身子一凛,像个雕塑一般站定了。
“是我。”
突然之间,那双手的源头,也就是那面闪着淡淡银光墙壁之中,一个无比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人走了出来。书生的模样,慈眉善目俊秀英朗,长然身体的背后背着一个书箱,遮阳的上头,一枚小小的铃铛正随着他的脚步发出淡淡的铃音。
叮铃。叮铃。每一声,都能让心回归平静。
是徐景川,一个由无数银色光芒汇聚起来的他。他朝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徐巍笑了笑,缓缓走向那面扇子。
我还没有消化面前的景象,突然感觉自己的身旁掀起一阵轻微的风——衣角又被踩住了,但那个踩着我衣服的主人,走了出来。一个穿着红绿相间的长袍,长发及腰,面容姣好的女子,衣服上绣着不死鸟凤凰木,袅袅婷婷,也向着扇骨走去。
这是……这是廉婧!
被钟起破坏的每一处银色织锦,都跃进了周遭的石壁之中,缓缓的,一个个从不同时代走出来的人,都开始向着扇骨渐渐靠拢。
刹那间,原本只有我们三个人的通道里,瞬间挤满了各种各样服饰的人,仿佛一个人间的大杂烩,不过其中有些人,我看竟然有些熟悉。那个穿着白大褂,笑吟吟的,鬓发略微斑白,腰杆却挺的笔直的人,是……是徐清让,是外公啊!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大声喊道:“外公!”
秦初一感觉到我要跑过去了,立马拉住了我。我没有反抗,只是盯着那个投影一般的人,眼里的画面越来越模糊。
徐巍跌跌撞撞地回到我们身边,呢喃般地说道:“这些……都是曾经的梦师啊……”
他们围成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环,把钟起紧紧地箍围在中心。但由于身体是有银色的光组成的,我们不需要移动就能够透过他们的身体看到最中心发生的情况,而此刻的钟起,已经整个身体都从扇骨里头爬了出来。
骷髅的上下不停地颤动着,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破口大骂,面对生生世世曾经下过手的每一个梦师,他眼里满是不屑,都是手下败将,都不是我的对手……
站在最前面的徐景川缓缓伸手,身体瞬间变成了碎片般的织锦,缠住了一根扇篾。紧接着,每一个梦师都伸出手,化作丝丝缕缕的线条,绕着被破坏的扇面一点点拥过去。
每一个人都代表每一种力量,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周转不惜。面前的光芒瞬间就提亮了几百倍,仿佛是一道强光,压得人睁不开眼睛。
钟起的手脚都被这种巨大的力量捆住,他拼命地嘶吼着,想要挣脱这些突如其来的束缚,但越挣扎,丝线捆束得就越紧。
“吴恙……”他喉咙那块的骨头咯咯作响,竟然能发出人声,“没完的……一切都没完的……”
“砰”。
就在混沌的一瞬间,上头的铜镜发出一声脆响。我本以为是铜镜裂了,谁知刚才那种昏暗的黄色的灯光,一瞬间就变成了血红色,铺天盖地,通道里仿佛变成了一片血海。
气血翻滚之间,我猛地看到镜子里头有一张巨大的嘴巴伸了出来,一下就咬住了钟起的头。钟起拼命地大叫着,却挣扎不开身上的丝线。巨大的吞噬里猛兽般啃咬着他,一个骷髅般的恶魔,最终没能抵得住上面强有力的吞噬里,整个儿都被吞进了铜镜里头。
眼前一黑,三人同时倒地,如同被人推了一把,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已经恢复正常了。
此刻的心还在扑腾扑腾的乱跳着,而面前,扇骨、骨龛、钟起,都不见了,唯有顶上正中的铜镜,默默地发出昏暗的光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