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上了。
陈婆婆家很简陋,跟隔壁几家比起来简直就是闲置多年的毛坯房,再下几天雨估计都能把房子滴漏。她家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院子里那株开得极盛的白花树。我循着路走到她家门口,院子门没有关,我喊了几声没人应,自顾自就开门进去了。一进门,我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那株白花树给吸引住了。这棵花树的主干不高,大概只有三五米,枝条极多,向四周发散着。每一根枝条上都开满了纸片似的白花,层层缀缀,有些像绣球,又有些像梨花,但始终说不出到底是哪一种。这些花朵周围零零散散地伸出几片嫩绿色、长而细的叶片,跟花朵的数量比起来少了许多。
“好漂亮啊,这到底是什么花?”我望着眼前美妙的景象,自言自语道,手情不自禁就想要去抚摸它们。
“千瓣白桃。”随着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一个老态龙钟的女人从门内走了出来。她头上戴着冬日里的棉线帽,发丝花白,脸色蜡黄,两只不大的眼睛已经深深陷进了满脸的褶皱中。身上的衣服是深色厚重的棉衣,有几处棉絮已经漏出来了。她苍老的声音听上去跟腹语一般,没个准备的话说不定会以为是这棵树在讲话。
“你是谁,也是来摘花的吗?”她讲话的时候嘴唇几乎不动,但声音却清楚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不……不是,我想要一些树枝,有急用。”我说道,眼睛不自觉地盯着她,又感觉自己有些失礼,忙不迭地说:“这也是桃树吗,长得真好。”
“哼,长得再好又怎么样,这么多年都没有结过果子。”她的语气虽然生硬,但望向桃树的眼神却透露出别同寻常的温柔。
我看她极其宠溺的眼神,顺着她的话说道:“陈婆婆很喜欢白桃吗?”
我这话一说出口,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一下子跳出来驱赶着我:“出去出去!白桃是我们家的,别想摘!”
“千叶桃花胜百花,孤荣春晚驻年华。”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这是唐朝诗人杨凭写的一首《千叶桃花》,也算是借景抒情吧,不自觉地就脱口而出。
谁知刚要赶我走的陈婆婆听完这话突然沉默了,身体不住地抖动,像酝酿了很久的感情似的呜咽起来。我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忙过去安慰她:“陈婆婆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没事,”她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头转向了我,“驻年华啊,驻年华。这就算是最后的结果了吗?”
我没弄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呆呆地在她身边扶着她。谁知她突然手一扬,推开了我搭在她肩头的胳膊,指着面前那株桃树说道:“拿去吧都拿去,想拿多少就多少,我也不管了,终究是等不到一个结果了。”
我虽然不明白,但心中还是大喜,立马喊来站在门口的远志,折了好几根树枝,连着上面缀满露珠的白色桃花一起带回了外婆家。
此时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外婆家客厅里随处都散乱着灰黄色的泥沙。我和远志赶紧把它们收集起来放进花盆,浇水插树枝,不一会儿就塞满了整整七个大花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舅妈背后漏出泥沙的速度似乎突然变慢了,虽然依旧往外溢着但明显不是刚才涌动着的势头。
躺在沙发上的舅妈始终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并没有任何不舒服的表情。我看着她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搭了搭她的脉搏,三部脉应指沉稳有力。看她的样子,现在是不是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呢?
梦!对啊,说不定在她的梦中有唤醒她的办法。我立马来了精神,拍了拍手中的沙子。反正自己已经被确定是梦师了,那么多次恐怖的梦境也经历过来了,再去一次也无妨,谁让现在长睡不醒的是从小一直对我跟亲闺女似的舅妈呢。
我的身体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过了这么久才想到这个办法的梦师,除了我也没谁了。于是,我把接下来秦三友要过来的事情跟远志交代了一下,让他看好家门,然后揉了揉眼睛对他说我有些累了,想在客厅眯一会儿。
“姐,要不你回房间睡吧,这儿说不准一会就被这些沙子给淹了。”
“不,我就睡地上好了,闭闭眼睛,秦爷爷来了你再叫我吧。”说罢,我便倚靠着沙发的扶手,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