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到了晚上,也是七夕节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汴京每个地方的老槐树上,挂起了红线,到处都是打扮漂亮,祈求姻缘的女子们,或燕瘦环肥或淡妆浓抹,每一个都很出彩。
月儿悄悄上了树梢头,赵虎坐在院子的石凳子上,呆呆望着天空的那弯月牙。今夜星光璀璨,好多好多的星星组成一条长长的白色带子,将这黑夜点缀得更加美丽。可是他却没心情欣赏这夜景。
“咦?赵虎兄弟,你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展昭出来倒洗脚水时,见他傻愣坐着,上前问。
赵虎叹了口气,思考了会儿,才决定向他全盘托出。他很烦恼呀,一个人不能承受之重,只能先吐为快了。
原来晚饭的时候,小红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今夜戌初在护城河的千年槐树下有话要对他说。他此刻正在为这事愁着呢。被一个人喜欢,当然是好事,可是他还没有做好去面对的准备。想他赵虎,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在男女之事上,踟蹰不前,瞻前顾后的,有时候他都瞧不起自己了。
“展大侠,你觉得我该去吗?”赵虎托着下巴问。去了,他怕他会破坏人家姑娘心情;不去,又会让她伤心失望。而且又是住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呀!
哎!进退两难!
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展昭想说那是好事,可是又觉得明明他已经够恼的了,就不能说一些违背他真实想法的话。想了会儿,便说:“这件事,展某不能替你做主,只是想你自己认清楚,你对小红姑娘是怎样的想法。”
“我对她……”赵虎撇撇嘴,“实话说,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她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家,人长得好看,也心灵手巧,对待人也是蛮热情的,是个可以过日子的伴儿,可是要让我细想对她的感觉,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展昭点点头,对赵虎的忧虑有了大致的了解,他又问:“那倘若小红姑娘突然间和马汉兄弟走得近了,你会怎么样?”
“我!我……”赵虎咬着下嘴唇,努力想找一个词语,却发觉心情一点点变得沉重。
如果小红和马汉走得近了……呼吸有点困难,赵虎觉得这样子的他很不可思议。
“感情的事,也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有时你觉得那是理所当然会发生的事,可是回过头看看,有些事或者有些人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在心底留下了烙印,等到自己醒悟过来时,却发现她远离了,这个时候即便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虎猛地抬头,眼里似乎有光芒在闪烁。
何曾不是呢?一直以来,他觉得小红对他所做的都是合情合理,出于朋友间的关心,如今一点拨惊觉,原来那些他所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已经成了不可磨灭的记忆了。
烛光打在他黝黑的脸上,他的表情渐渐转为坚定。“谢谢你,展大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起身往后院走,走了没几步,他又折回来。“展大侠,我看到有顶轿子把公孙君若接走了,好像是护城河那个方向,我估摸着应该不是白玉堂那家伙做得出来的。”
“我看得出你对公孙君若的感情已经超过你自己所想的范围了,就如你所说的,等到明白过来发现她却已经离开时,那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我赵虎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你我都明白什么都可以等,只有有缘人错过就是错过,不会有第二个了。”
怔怔望着一脸认真的赵虎,直到他离去,展昭还处在纷杂的情绪中不能转回。蛐蛐在草丛中响亮地叫唤着,往事一幕幕如同情景再现一般从眼前掠过。
什么都可以等,只有有缘人,错过了就不再回来了。
心跳骤然加快,他快速回屋换上鞋子,开了门出去正好见到准备去洗漱的王朝,忙上前对他说:“王朝兄弟,一会儿包大人若问起展某来,你就说我有重要的事必须要去做。”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哎!”对着展昭离去的背影,王朝无奈地收回手,“好歹也得告诉我你去做什么啊……”
护城河靠河岸的一座酒楼,宾客满至,都是前来看热闹的,有几个尚未娶妻的公子哥和狐朋狗友喝酒的同时顺便看看有没有入得了眼的姑娘,如果有就借酒壮胆做一些平日里不敢做的事。
靠窗的一张桌,一身月牙白的华服男子一手拈着酒杯,一手随着伶儿的歌声敲打着桌面,一副陶醉的样子。在他腰间别着块玉佩,玉佩下方还坠了红色流苏,看玉佩的质地,似乎价值不菲。窗外嘈杂声不绝于耳,而他丝毫不受外面的干扰。
“君若,贸然把你请出来,你不会介意吧?”他低头饮了口酒,呷呷嘴角又说,“在那里见不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也只有出来了才能更了解民间是怎么过七夕的,其实我若不请你,你应该有约了吧?”
公孙君若转过头来,诚实道:“没有。”
“是吗?”男子似有不信,“我还以为你有了,而我抢走你了呢。”他话中有话,却只是点到为止。
清冽的酒穿过喉咙流进血液里,男子惬意地眯起了双眼,“其实这次找你出来,是想有句话告诉你。”
她看着他,等待下文。见他睁眼看她,目光柔软,“君若,朕……中意你很久了。”
酒杯在手中晃动,里面撒出几滴酒水,公孙君若低下头,用左手拇指把撒在虎口的酒水揩去,轻声道:“谢谢您的垂怜,君若受宠若惊。”
赵祯放下酒杯,直直看向她,“你知道朕是什么意思。”
“您的话也表明了您的意思,您与我之间,只是君臣关系,您是君,而我是臣,如此而已。”
“朕想封你为妃。”
“那也只是妃,而不是妻,妃可以有很多个,而妻……只有一个。”
赵祯皱眉,“你想做朕的妻?”
“君若不敢,也深知自己没有那个能耐,君若只想做一个人的妻,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赵祯沉默了会儿,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望着倒影在杯中的夜景,喃喃:“你这要求,不,是奢求了啊。”
“对君若来说,要么只得一人心,要么孤老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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