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身子在空中弓了起来。
她的后背火灼似地烧着,皮开肉绽的声音清脆地传遍了整座随园。
众人鸦雀无声地看着华紫蓉后背衣裳浸出了一道长长血痕,几名胆小女子甚至吓得掩面啜泣了起来。
“知道厉害了吗,还不快招!”苗芊芊斥喝道。
华紫蓉喘着气,痛得四肢都痉挛了,唯有一双眼仍不服气。
“贱蹄子,你瞪什么!”苗芊芊气得扬起长鞭,又甩了两、三鞭。
华紫蓉后背鲜血淋漓地湿了整片衣裳。
苗芊芊此时所执之软鞭,乃是西门豹遣人以极密细铁打杂邙成。每一道鞭笞落下,就形同于数把利刃切割着皮肤一般,寻常男子尚且挨不住十鞭,况且是华紫蓉这般身形
“苗姑娘,你闯大祸了哪!”耿管事命令两名家丁上前想阻挡苗姑娘。
“滚开!我偏要看看这丫头那双眼还能倔强到什么时候!”苗芊芊手里长鞭胡乱挥动着,谁都怕被打着,全都躲得远远的。
雹管事只得差人去找来西门府之护院,想尽快阻止苗芊芊继续犯错。
“你认不认罪!”苗芊芊扯下华紫蓉口中布巾。
“该认罪之人是你!”华紫蓉狠狠地啐了她一口。
苗芊芊尖叫一声,拂去脸上口水,艳容一沉,举起长鞭,打算再鞭笞到华紫蓉开口求饶。
“啊!”苗芊芊手里长鞭忽而被一道鞭影打落地上,她执鞭右手则被鞭出了一道血痕。
“谁这么大的胆子’苗芊芊吃痛地蹲在地上。
“谁准许你拿我的长鞭?”
豹爷!
所有人全都回头,屏气凝神地看着西门豹走近。
他俊容毫无表情,唯有一双眸子冷凛更甚寒冰,颀长身躯一动不动地站在苗芊平面前。
“豹爷,你回来得正是时候!这个华紫蓉偷了我的耳饰,奴家正在审她哪!”苗芊芊忍着痛,泪眼汪汪地就要偎上去。
“偷人物品该处以鞭刑?”西门豹薄唇微抿,凤眼一眯竟笑了出来。“那么你窃我长鞭,又该当何责罚呢?”
“豹爷”苗芊芊脸色惨白地后退一步。
没人看清西门豹是怎么出手的,只知道当他手里的长鞭再度扬起,苗芊丰脸上便已被长鞭划出一道狰狞血痕。
“啊!”苗芊芊鬼哭神号地惊叫出声,捣着脸上伤口,痛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华紫蓉双腕被高吊着,神智原本是在半昏半醒间,此时却被苗芊芊一声尖叫给惊醒了。她睁眼一瞧,身子蓦颤了一下,连忙扬眸望向西门豹那对漠然冷眸。
“豹爷”苗芊芊匍伏在他脚边,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着。“我知道您那儿有仙丹妙葯可以治我脸上的伤”
西门豹玉色锦袍一挥,长腿大步往前,不留情地将她踢倒在一旁。
他朝耿管事看去一眼,耿管事急忙叫了几个丫环上前扶住苗姑娘,走出随园。
“你们要带我到哪里?我就住在豹爷这里啊!”苗芊芋大叫,抵死不从。
“苗姑娘,现在先让大夫治好您脸上的伤,才是当务之急啊。”耿管事好声相劝道,同情地看着苗姑娘脸上伤疤。
苗姑娘太不懂事了,对主子而言,女人有如过江之鲫,向来只有他宠人的分,没人能在他面前撒野的。
“豹爷,救我啊!”苗芊芊大叫着。
西门豹没有回头,面无表情地走到华紫蓉面前,长鞭朝她一挥
华紫蓉一惊,紧闭着眼,小脸毫无血色。
她感觉鞭风从她耳边划过,她手腕上之粗绳继而一松。
华紫蓉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地面跌落。
西门豹伸手揽住她身子,让她背部朝上地趴卧在他的手臂里。
“全都愣着等吃我长鞭吗?还不滚去烧壶热水过来!”
西门豹斥喝了一声,将她扛在肩头,疾速地走回他房里。
西门豹将她轻放至屋内,并未对她血肉模糊之背部皱一下眉。肠破肚流之状,他见得多了,不会为这般伤口大惊小敝。
垂眸看她,但见她正紧握着拳,眼泪虽在眼眶里打转,却仍咬唇强忍着不落泪。他心头倏时莫名地一拧,拧得他皱起了眉。
“为何不喊痛?”他举起袖子拭去她额上冷汗。
“喊痛会比较不疼吗?”她颤声问道,指尖刺入掌间,几乎挖出一个洞来。
西门豹低笑出声,伸手拂着她的发丝,附耳对她说道:“要不要我救你?”
“你不是不救人?”华紫蓉紧闭着眼,整个身子蜷曲如一颗球,痛得冷汗直流。
“若我救了你,你便成了我的人,那么我救。”他诱哄地说道,眼眸晶亮着。
“苗芊芊不也是你的人吗?你刚才为何不救她”一道痉挛袭上后背,她喘着气咬住手背,一颗泪水滑入脸庞渗入榻间。
“谁说她是我的人?那种女子,我随手一抓便是一捧,毫不稀罕。我要的只有你。”他指尖拂着她长发,如同抚着心爱宠物一般。
“除了老在你面前嘴硬之外,我亦无啥事好稀罕。我痛死了,你别再缠着我说话!”华紫蓉倏地睁眸,攒足力气瞪他一眼后,便又病猫儿地卧回榻边,继续痛了个死去活来。
西门豹仰头大笑了起来,他俯身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我就爱你这股不服输的味儿!”
华紫蓉早已痛到没力气回嘴,冷汗涔涔额头抵着榻边,拚命地忍着痛,嘴里却不试曝地低喘了一声。
“好痛”
他起身盘腿而坐,先取了颗胭脂般鲜红葯丸到她唇里。这葯丸是由几十味止血草葯开炉一个月方可炼成,止血效果惊人。
“含着。”西门豹说。
华紫蓉启唇含了,苦笑地说道:“你能不能好心点把我毒昏?”
西门豹望着她苍白小脸上之自嘲笑意,胸口一窒,目光没法子从她脸上移开。
他七岁那年,有一名葯人五脏六腑皆被化心散所蚀,痛得抓烂了肌肤、指力见骨,却仍然止不了痛,只得用力磕头求他杀了他。
那人磕头磕到头破血流啊,但他不能杀。
因为他若杀了这名葯人,爹便不知道这化心散能折磨人几日。而他只要碍了爹的事,中了“血毒”的他便没法子得到解葯,届时死去活来之人,将会变成他。
打从那时起,他便强迫自己对所有人的病苦视若无睹。唯有如此,他才能陪在爹身边,学习医病及毒物之一切,才能继承“毒王”封号。
二十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对于生死病痛残缺,早已心若寒冰了。只是,他此时因她而起之蚀心揪痛,却又是为着哪桩呢?
西门豹看着处于半昏迷之间,微张着口呓语的华紫蓉,他不愿多想,拿出金创葯,取出一把匕首开始除去她后背衣衫,好为她上葯。
有些肤肉已与衣裳相连,划开时难免又扯痛几分。
华紫蓉再度被痛醒,微睁开眼望着他,虽没喊上一声痛,身子颤抖却是益剧。
西门豹眉头拧皱起来,不忍心她再受此折磨。
他掐起一撮粉末至香炉里,以烛火点燃了,粉末过火嘶地化成一道白色烟雾,袅向空中散去。
“好多烟雾”华紫蓉低喃了一声,眼皮落得沈,身子却开始无力。
这道迷香能将一流高手迷昏于无形,况且是她一名弱质之流呢?
西门豹见她已昏沉,刀刃割去了她后背所有衣裳后,取出金创葯涂抹上她白皙玉背上那几道血肉模糊之伤口。
她背上伤口一触及金创葯,血水马上便凝结。几处鞭尾扫至之轻伤,也在瞬间不再红肿。
他侧身打开一旁小葯橱,又掐出一指黄、一指绿色粉末,散入香炉之间,香炉间顿时飘出清草香气。
此时,华紫蓉冰凉小掌忽而触上他的,他以为她竟已醒来,诧异地低头一看
只见她呼吸平稳,粉唇微张,哪有半点清醒模样,倒像是好梦方酣一般。
西门豹取来一方布巾,轻拭着她额上、颈间汗珠。
“你真好”她忽而张唇低喃。
西门豹闻言,身子一震,大掌顿时僵在原地。
他一瞬不瞬地瞪着她,感觉体内有千百股真气在流窜着,胸口鼓动得极痛,让他不得不张口用力地喘着气。
她说他真好这辈子,从没人对他说过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