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谓的。她只是要俞非知道她的感情,只是知道也就足够了。这多少像小说和影视作品传说的那样。看到俞非给的客套,她心下伤心,又不能明辩出来。有一天给俞非倒了茶,吴媚就说,俞总,如果总请一个女孩子吃饭,女孩子会厌烦的。俞非一怔,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吴媚就叹道,甘念是个好女孩,挺有味道的。俞非才知道他和甘念之间的蛛丝马迹,是被最接近的秘书知道了。其实按照常例,吴媚是干了一件傻事。世上有哪个领导喜欢下属知道自己隐私的。但是吴媚却有自己的主张。她认为让俞非明白自己对他的恋情,而且没有妒忌,没有吃醋,还给他好的建议,证明自己对俞非的感情不是狭隘的,俞非大可不必躲着自己,她吴媚是世上最安全、最温和的动物之一,而且,这一招至少可以挽回在医院里表白感情遗留的尴尬。
哪知俞非很吃这一招,他巴不得有人告诉他怎样才能跟甘念少吵架。其实他对吴媚的信任早就超过了吴媚的想象。他常常把巨额的现金支票交给吴媚去办事,春节时到各级领导家拜年也从来不避着吴媚。当下,俞非就笑了。原来,我身边还有个小侦探。这样一说,吴媚反而脸红了。人家什么时候侦探你了,是你太大张旗鼓了。俞非才想到去年有几个月总是请甘念吃饭。其实,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还很微妙,真的局势明朗后,俞非反而没有请过甘念吃饭,当然,这才是隐私的核心,俞非是不会告诉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实际上,告不告诉都一样,现在谁还相信有柏拉图式的恋爱呀,如果有,也是捏着鼻子哄眼睛,心灵上的投入是比肉体上的投入更可怕的。俞非很搞不懂有些电视剧或者小说什么的,一味强调是进入了还是没有进入,哪怕摸遍了人家姑娘的心灵和全身,只要没有进入,我就是柳下惠,我没有动你。
当时,俞非问吴媚说,有没有一种女孩,动不动就跟男人吵架,而且没有理由的。吴媚一听就明白了,她说,这个女孩一定是某方面没有得到满足。俞非道,没有满足的要求可以提出来嘛。吴媚就道,那一定是不好讲的了。有的是物质上的,有的是精神上的。吴媚接着说,追求物质的女孩在有钱人面前会有好脾气的,对了,一定是精神上没有满足。精神,什么精神满足。俞非有点糊涂了。吴媚说,简而言之,就是说爱,不断说爱。俞非惊呼道,天哪,没有一点意义!吴媚说,有意义,大大地有意义,如果一个男人成天跟我说爱,我愿意跟着他去讨口。俞非就说,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傻到了这种程度。吴媚说,因为我们都是看着琼瑶小说长大的。俞非于是叹道,琼瑶小说真是害了一代人。
话虽这么说,俞非的感情对象毕竟是比他小十岁的人,他三十六,甘念二十六,俞非也只好把自己减去十岁。
改天,俞非约甘念到郊外的农家乐去玩,甘念喜得声音都变了,第一次娇声说,好嘛,好嘛。那是在小溪边的一匹山,名唤乌纱帽,山的形状还真的像帽子,半腰有竹篱茅舍,大书着“乌纱山庄”几个字。俞非就忍不住笑起来,浮夸风刮到山上来了。而甘念,却一个劲行使着消费者的权力,要庄主夫人,一个黑黑红红的粗壮妇女给她上这个那个菜。凉拌鸡,凉拌鸭,尖椒马齿苋,红烧鱼,腊蹄汤,外加荠菜卷,俞非看她还要点,就说,别点了,想想非洲儿童吧。俞非本是开玩笑的话,甘念一听却泪眼凄迷起来。原来甘念来之前正好看了一则新闻,电视里的非洲儿童个个瘦得像芦柴棒,甚至比芦柴棒还芦柴棒,真正的皮包骨头,医务人员的针头一扎进他们的身体,黑孩子们就凄厉地尖叫起来。甘念当时马上关了电视机,不忍再看,现在俞非提起,自然把她的眼泪惹了出来。俞非说,还真的感动了。嘴上调侃,心下却想,学艺术的人果然敏感,看来我得找个机会让她知道我是在乎她的。
那天俞非一直瞅空子说点好听的,谁知甘念一直不给他机会,絮絮叨叨,兴兴奋奋地一个人说着话,仿佛一出城,那些小脾小气的东西都抛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