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班长,”身后的邓鸿超走上前来,“我想提个意见,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黄班长闻声转头,看了他一阵,答道:“说。”
邓鸿超也顿了两秒,说:“我觉得,可以把他关起来。”
“关起来?”黄班长疑讶的问回去。
“关哪里?”我也扭头问了一句。
“我们肯定不能放他走,对吧?”邓鸿超没有回答,而是换了个问题。
黄班长默着嗓子对他点头。
“呃——”邓鸿超隔着面罩挠了挠头,“那我觉得可以把他关起来,比方说找个山洞之类的地方吧?这里荒山野岭的,找个山洞应该很容易。”
“等我们回这里的时候,再放走他。”说完邓鸿超低下头,又小声的补了一句,“至少,也比取人性命要好吧?”
听完,我抽起嘴角,淡淡一笑。原来这院校里出来的大学生,虽是捏着笔杆子喂饱了墨水,但考虑问题也并不是那么全面。甚至有点简单过头。
“山洞?现在去哪里找山洞?没时间,来不及,我们耽搁不起。”黄班长直接否决了他的意见。
我也开口,反驳起了邓鸿超:“你把人关在山洞里,他吃啥?没吃的不也会饿死吗?这也算变相取人性命呐!还是说,你准备把你包里的那些罐头肉,全都留给他?”
邓鸿超低下头,噎住话语,无话反驳。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还在哭丧着脸的山民,又回头对邓鸿超说:“我说大学生,慈悲心留着回去再发,要记住,这里是越南,是和我们打仗的国家。我告诉你,这些越南农民都是些白眼狼,我可是见多了。你信不信,如果放他走,隔一阵他就会抱起家里的冲锋枪追着你打!”
说完,我浑身一麻,在心里扇起了自己耳光——刚才在心里发慈悲的不是我吗?怎么这一开口,又变为口气咄咄逼人的“行凶正义者”了?
邓鸿超遭到了一连串的驳斥,只好乖乖的闭口,没再继续提“意见”。
王军英抬手看了一眼表,说:“十分钟了,黄班长,到底怎么办?要快些决定才好。”
黄班长轻叹一口气,对我示意:“吴建国,你去把掩护的两个叫回来。”
在甘蔗林里摸了十几步路,我找到了掩护放哨的刘思革和旗娃。黄班长的意思是,这种事情他一个人决定不了,要让我们举手表决。
出师不利,我们没有通讯电台,无法向上级请示。所以现在山民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黄班长手里。可这种棘手的问题,对一个未经实战的指战员来说,一时半会儿还定夺不下。他需要我们的意见。
这时,那山民的眼睛已经哭肿,循环往复的泪痕在花糊的脸上,开了两道槽。说起来这很尴尬,刚才他那双浑浊空洞的眼神告诉我,他已经做好了告别世界的准备。可谁知道我们定夺不下,迟迟不下手,如今他的眼神里又闪起了光,又有了对生活,对生的期望。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臆想,至于他内心的真实情况,我永远不得而知。
但只要一看到那双哀伤到极点的眼睛,我这心里就憋得慌。于是我随口问身旁的刘思革,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的眼睛罩住?
谁知刘思革这老小子盯着那山民走了神,我问了两遍他才反应回来。他慌乱的左摸右摸,还真从“大五叶”的裤兜里摸出一张粉淡粉淡的手帕来。
手帕上有圈绣花,一看就不会是他自己的。我笑了一句,问他:“这啥玩意儿?你一大老爷们儿还用这个?”
“手帕子嘛,又不稀奇,老相好送的。”刘思革说着把手帕叠成了条。
“老相好送的你还——”旗娃准备制止他。
“一张手绢而已,我多的是。”刘思革丝毫不在意。说着他就弯下身,把叠好的手帕,敷在了山民眼前,“再说了,老相好,是老相好,留着也没用处。”
山民也不挣扎,就任凭刘思革用手帕盖住他实的双眼,卡在耳朵上。这一盖,那双哀伤的眼睛总算是遮严实了,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我觉得,杀了好,为了任务安全。”表决开始,王军英率先发表了意见。
说完,黄班长眼神移向了我。我磨嘴擦唇犹豫了一阵,然后眼神抬起,离开双眼被罩住的山民。我戴回侦察面罩,低头道:“嗯,杀了好。我同意王军英的意见。”
队伍中的两个老资格发表完相同的意见,大家又把眼神移向我身旁的旗娃。
旗娃俯看着蹲下的山民,咽了两口唾沫。他显得有些紧张,不如老上级王军英那般果敢。隔了半晌,这壮小伙才扭扭捏捏的说:“这可就让我闹拧巴了……我看还是各位上级决定吧,我一个大头兵娃子,没啥头脑,也发表不出啥有用的意见,我就不掺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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