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地涌出,挡在我们面前,看到我们几骑杀气腾腾地飞驰而来,皆屏息惊恐地看着。那领头的管事有张熟悉的胖脸,我便对她微一点头,她看着我的眼睁得老大。
果然是周大娘!不愧是紫园见过世面的老人,几秒钟后,她立刻肃着脸喝退杂役房的大队人马,全部退到一边,恭迎着给我让出大路。温暖的晨光开始跃出地平线,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这是紫园很平常的一天。青媚同我们飞快地下马,带我们抄小道来到一处有一眼活泉的垂花门洞那里,我记得是那个孩子逃命时来过的,果然亦是另一个入口。
青媚道:“这里其实是一个出口,因我身上没带紫鱼符,且我等无法从赏心阁入口进去,只好取巧从此入了,不过此处有百年高手把守此门,我等须小心了。”我刚点头,青媚在那眼活泉中探手一捞,立时那扇墙向一旁移动了。我们走了进去,眼前尽是冷峭危崖,怪石陡立,同我们上面温柔宝贵的紫园截然相反。低头,众人皆骇了一跳,原来底下竟是万丈深崖,唯见一条深色的河流奔腾而过。不等我发话,青媚早已一拍我的后背,把我打落山崖,然后飞身而下,在半空中追上大叫的我,捉住我的左手一起下落。几乎同时齐放飞驰而下,拉住我的右手,带我平稳落地。
“喂,你……”我估计齐放想抗议青媚的粗暴手段,但是立刻有无数的一寸小箭射向我们所到之处,连带那附近的山石都被夷为平地。那箭似长了眼,跟着我们一路射下。青媚便拉着我们躲在一块巨石之后,等呼啸之声过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出来。
我这才发现我们已到了谷底,我眼前却是一片颜色极深的水面,紫莹莹的急流翻滚着白沫流过河中央一块昏惨惨的巨碑。这巨碑早已被冲刷得圆头圆角,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行古字:
缘得贪嗔痴疑欲,紫沙妖冢埋仙骨。
彼岸魂归忘川水,此地生人犹歌舞。
这首诗看上去是劝诫到此地的闯入者,凡是犯了贪嗔痴欲之人,来到此地,无论是仙是妖尽埋于此,在此地汝还可歌舞人生,一旦闯入过了彼岸便登鬼界了。可见此地的凶险。
“这是忘川,又名紫川,因其色深紫而闻名。传说饮下此水便可前尘尽忘。”青媚紧张地看着四周,解说道,“不过至今无人敢试,因为这河里还住着一种可怕的护宫大虫。”话音未落,却见那河水忽然慢慢平静下来,水势也缓了下来。那宽阔的河面如同一块紫色的凝碧,偶尔那紫色水面上有巨大的鳞身显现,却见一条条水桶般粗的金蛇蜿蜒地滑开水面,渐渐向我们这边游来,有几条竟然扭曲着涌上岸来,高昂着身体对我们龇牙咧嘴,露出一寸长的大尖牙。细细看来,同莫愁湖中的金不离极像,只是都比莫愁湖中的要大许多倍,没有血红的大眼,唯有巨大的鼻孔和嘴巴。
齐放就要下手击杀,青媚拉住他,“不可,这地宫的金不离比之上边的凶恶百倍,你若攻一,必群起复仇。不必惊慌,我自有办法诱退它们。”她巧笑倩兮地自怀里掏出一物,我们几个定睛一看,当时便脸色全变了,就连齐放也白着脸退了一步。原来青媚竟提着一只断手,那手断处血渍未干,想是从刚死之人处切下。
“它们的嘴可刁了,不吃不新鲜的。夫人放心,这是西营细作的,可不是普通仆役百姓的。”青媚认真地解释一番,我们的脸更白。青媚挑了挑眉,携着那断手向几条金不离走去,“虫虫、毕毕、如如,快来呀,姐姐给你们带好吃的了,要吃也吃那个大理的白面书生,可别吃姐姐哦。”小放额头的青筋跳了一跳,夹仇带怨地看着青媚。青媚却回他一个媚笑,一边娇柔地哄着一群巨蛇,一边用那只断掌诱着那几条金不离。而它们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嗷嗷叫着扭曲着身体,争先恐后地追随着她手中的断手。
到了离我们足够远的地方,青媚奋力将那断手远远一扔,果然一堆金不离跟着跃进河中,争相游向那只断手。
她若无其事地走回来,在下摆上揩揩双手,我不禁咽着唾沫小声道:“哎,那个,青媚,我等如何渡河?”青媚嫣然一笑,“夫人稍候,艄公快来了。”没想到这里还有艄公。果然,不一会儿,河面飘来一阵苍老哀伤的歌声,“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宽阔的紫河河面上渐显一个戴着破斗笠的老者,撑着一叶极窄的扁舟,脸上的面具伤痕累累,似是经年刀斧砸痕,露出五分之三的干枯面皮来,包括一只黄褐色的老眼和一张枯树疙瘩一样的嘴皮子。
此地阴湿寒冷,那老者瘦骨嶙峋的身上衣衫尽破,依稀可辨是一件绛色的精布薄衫,腰间粗粗地用一根麻绳系紧了,勉强蔽体。可能是久不更换,一股刺鼻的恶臭阵阵传来。
那老者极慢极慢地将船撑到岸边那块巨碑旁,那舟边的麻袋一散,却见一堆人体肉块,河中的巨型金龙开心地一抢而空。果然这里专以人肉豢养这些巨大的金不离,用来看守暗宫。
我们的眼睛微花,却见那个老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近前,略伸头,细细看了我们一阵,然后伸出一只近似骨头的长手,对着法舟很慢很慢说道:“你……是这群小鬼的头吧,来此地是来做这金龙的食物吗?”法舟正要开口,青媚早已冷冷地亮出一块刻着紫星的紫玉腰牌,“我乃紫苑家主座下紫星武士青媚,今天特地要借小舟一用,还请老丈放行。”那老头森然笑道:“如今的原氏莫非后继无人了,连你们这等小鬼都能做紫星武士了?”就这一句话,严重地伤害了在场所有“八〇后”及“九〇后”的自尊心,青媚轻叱一声仗剑出击。然而没有人看见这个老人是怎么出手的,青媚便软软地倒在那里。小放刚刚出手也被定在我的身边,接着是法舟。眼看着一片冰冷的气息扑向我,那老者的破面具停在我的眼前,那只长长的黑指骨正指着我的咽喉,他的黄眼珠泛着野兽捕食时那种冰冷的光芒,好像一只地狱来的恶鬼。
他冰冷的老手握紧我的咽喉,渐渐收紧,“咦?紫瞳修罗?”就在这时,有一个小影子撑着一叶小舟而来,然后借着长篙,飞奔到岸上,正是那个白面具的小孩子小彧。
他似是同老者很熟悉,对那老者手舞足蹈地比了一通,然后递上一块鱼符。那老者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慢慢道:“既然宫主允了,那你且来吧。”“那我的朋友?”老者看也不看身后,用脚跟一带,两颗石头便飞向小放和法舟,那两人便解了穴,但仍是软软地坐在地上。小放往岸边爬了几步,又被金不离逼退了回来,只得抱起人事不省的青媚,扶着法舟往后退。
老者施轻功带我飞到那叶小舟上,我立刻掉在一堆死人骨头里。小彧也轻巧地飞到小舟上,对我伸开双手啊啊叫着要抱,我便把小彧抱在我大腿上,双手抱着小彧的小细腰。小彧时而开心地拉着我的双手,时而小手抓起剩下的肉块喂金不离,时而拾起两根骨头互相敲击,弄得满手血淋淋的。我不停地咽着唾沫抱紧小彧,尽量镇定地看着那个老头。
那面具下不知是一副怎样的面孔,那露出的黄眼珠总盯着我的眼睛看。小舟在凝缓的紫色河流中行了一会儿。偶有前身长爪的大金龙跃上,或是攀住我们的舟沿张着血盆大口要吃的,小彧便敏捷地不时击打,那老者亦用船桨闪电出击。那些被击晕的金龙一落水中便被同伴当成扔下的食物扑腾着狠狠撕裂,血腥味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