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像执拗追问的小孩子,云深在这个自己并不擅长的问题上努力搜索着答案,“结婚是一种仪式,而感情有许多种形式,生活总难免波折,人们有时候会遇到一些客观原因……那就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
“客观原因?”
“比如……”云深思索着,“主要的是家庭因素,性格不合,年龄的差距,还有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之类。”
“年龄的差距?”范天澜问,“是差多少?”
“至少我不能允许未成年人和成年人之间不成熟的关系,至于其他……”云深说,“我觉得,还是年轻人和年轻人更有共同语言,即使有年龄差距极大的爱情,当一方还享有长久生命的时候,另一方却已经垂垂老去,这也是很悲哀的事。后者毕竟是个人选择,只要不是三代亲缘和有不能结婚的疾病,婚姻法不干涉这种自由。实际上家庭因素可能占有的成分更重一些,这两年我调解过聚居地内部的一些案例,原本有矛盾的部族之间通婚,要获得理想的结果结果总是不太顺利,毕竟融合的时间还很短暂,有些矛盾没那么容易消解。”
范天澜不说话了。
“怎么想到问这些?”云深问。
“只是问一问。”范天澜说。
他实在是很少有这样不直接回答问题的情况,云深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难道是有意中人了吗,天澜?”
范天澜想说“还要再等两年”,但在这种时候,他却微微转过了脸。
微妙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云深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的侧脸,斟酌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天澜,其实我觉得,以你的年龄,可以迟点再考虑这个问题……”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龙的后代(虽然他始终不肯承认),范天澜无论外表,体力还是智力跟任何人相比都毫不逊色,这世上还有什么让他感到难以战胜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个人了。无论对方有多么信任他,向他分担了什么样的责任,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
“你还是认为我不够成熟。”他说。
“我没有这个想法。”云深说,“在很多方面,你已经做得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好了。”
“但你相信那个人的话。”范天澜说,因为突然冒出来的那个混蛋,他就相信了他也不是人类。虽然范天澜很清楚他并不在乎身份的问题,那其实对他没有多少意义,有意义的是这个人对他的态度。
“不是这个问题。”云深说。
“是什么问题?”范天澜问,他伸手轻抚云深一侧的脸颊,专注地看着他,然后凑过去,在他的唇上吻了吻,“这样也不行?”
他退开了一点,想要看看这个人的反应,他听到一声轻叹,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张开。”在呼吸可闻的距离上,他听见云深轻声说。
柔软的是嘴唇的触感,柔软而湿滑的,是那个人的舌尖。
雨伞啪沙一声落到了地面,飘荡的雨丝细细密密地覆盖过来,没过多久就在他们身上沾湿了一层。
最后还是云深先松开了手,他抬头看着范天澜,伸手轻轻拍了拍那张显得俊美而单纯的面孔,微微一笑:“所以我说,并不是这个问题。”
室内嗡嗡嗡的交谈几乎完全覆盖了窗外沙沙的雨声。褐发绿眸的高挑女性靠在桌缘,看着另一边密密麻麻几乎完全覆盖了整个墙面的各种纸张,情报工作室的众人在墙前或坐或站,时不时从木板上取下一张,修改之后又挂上去。
这些是这段时间他们提审俘虏得到的问答记录,在不采用过于粗暴的手段的前提下,想从那些狡猾的商人口中获得有用的情报还是有些困难的,法师那边倒是容易得多,只要让那位银发的美男子审问的时候坐在一旁就好了,他什么都不用干,那些看起来随时要断气一样的力量天赋者就会有问必答,只求尽快结束这种煎熬。
也不是没有顽固分子,比如某位高级法师,但在他表现自己的坚贞不屈之前,墨拉维亚问了一句:“你想知道自己的力量之源在哪里吗?”
接着他说道:“我可以把它拿出来给你看。”
虽然大多数的低位法师所知不多,他们都是被雇佣的身份,作为西斯公国最大的商会,那些商人提供的报酬一向优厚而且有充分的信用保障,就算是要到兽人帝国这样荒蛮的国家参与一场战争,他们的身份也不过是物资的护送者,而且站在力量绝对优势的一方,哪怕最差的结果也能让他们全身而退——后路早已准备好。只是世上总难免意外。
当然,在那些法师们看来,这并不是意外,而是灾难。
取得了最关键的一份证词后,那些来来回回都是一个口径的商人就被逐一攻破了,这场战争背后更多的内情和细节渐渐显露,情报工作室的人员要做的,就是像这样将供词对照印证,从战争的起点到终点,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树状图,交给术师后提炼总结经验。墨拉维亚的援助实在太有效,他们反而不能依赖他,因为只有连普通人都能胜任的工作才有长久的价值。
“维尔丝处长。”一名工作人员站起来,将一份文件递给她。
情报处处长接了过来,垂下她的绿眸,一页一页地查看着,“这样就差不多了。”
“不是还有一个人?”那名工作人员是个看起来很活泼的少女,她歪着脑袋看她。
维尔丝笑道:“是还有一个,我正准备去见他。”
科尔森已经度过了风平浪静的十天。作为一名俘虏,他其实过得不错,生活上没有被苛待的地方,食物的内容和口味很新奇,但盐分和糖分充足,接受起来并不困难,看守者也不严厉,有时候如果不是室友,他还感觉不到监视的存在,每天都能够到室外散步,甚至洗澡也不是问题,热水淋浴实在是很舒适。
在学会一种叫做“桥牌”的游戏后,老实说,他都有点享受这种生活了。
当然,他知道他的邻居一直在被审问,他一开始就表露了自己的身份,这种待遇却一直没有轮到他头上。外面巨大的操场上训练日复一日地重复,连他的室友法师都为此感到有些焦躁之后,他倒是依旧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
门扉被敲响的时候,他放下手里的纸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总算来了。”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