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到——”
“夫人——到——”
一个尖细的声音拖着长腔,一下子便打破了这边沉重寂静的氛围。
孙奕之抬头朝上面看了一眼,唇角的冷笑一闪即逝。他方才踩上地洞石阶之时,便已感觉到脚下有轻微的变化,虽不知会有怎样变故,可如今看到龙眼流下的血泪,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事,正准备先撤出陷坑观察一二,这卫王和南子一行人就已迫不及待地赶来争夺胜利果实。
既然他们如此迫切地想要进去,那他便礼让三先,看看他们争得头筹的,是怎样的结果。
“参见大王!”孙奕之看到卫王坐在步辇之上,四个身高九尺有余的大汉抬着他,都面红气喘不已,可见来得路上之急,这卫王竟是连一刻都等不得。
而他身侧后的另一乘步辇上,垂着纱帐,就算看不清里面的人,单看旁边站着的公子朝,孙奕之也知道,南子夫人这会儿也坐不住了,不惜抛头露面出来,为的也是这玄宫秘藏。
只是不知,她一个女子,求得是秘藏中的财宝,还是传说中能让颛顼长寿三百余年,青春不老的秘术。
他从子贡那听闻过不少关于她的事,当初她请孔师相见,还引得子贡与孔师好一番争吵。更不用说她和公子朝弥子瑕卫灵公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若非灵公荒淫,只怕卫宋两国早已如齐鲁两国般联姻不成反成仇。
公子朝先前含糊其词地邀他觐见,只怕也有这位夫人的意思,他根本不屑与这等女子来往,才会借着龙图玄宫一事,设计了公子朝,挑起了卫王的雄心,如今卫王已不甘为傀儡,更不甘守成,那他与南子之间,就绝不可能再似从前那般“母慈子孝”。
南子如今,名义上应该是卫王的嫡祖母,只不过她怕人这样叫老了她,只肯让人称她为夫人,连个“太”字都不愿加上。而卫王之母,昔日的卫太子妃,在太子蒯聩行刺南子未遂而逃亡之后,业已自尽身亡。而如今这位卫王辄则被养在南子宫中,在灵公薨逝后,公子郢拒不继位,这卫王之位在落在他这个第三代的头上。
然而南子在卫国经营多年,宫内宫外,甚至公卿大夫,有不少都曾拜在她门下,卫王每每行事之际,尚要问过南子,甚至就因南子的“夫人”之称,卫王至今未娶正妻,空余其位,以避其讳。
在今日之前,卫王与南子相见,都是恭敬有加,孝顺有道,从不敢有所违逆。而今日卫王非但抢在南子之前占据了昭阳殿前最好的位置,连那抬舆的轿夫,也有意无意地,将南子的步辇挡在了后面。
“免礼免礼!孙将军不愧为当世名将,一出马,便为孤立下如此大功,孤王必当重重有赏!”
卫王看着那陷坑当中露出的地洞,白玉石阶在阳光下格外闪亮,晃得他的眼中满满的白光,恨不得立刻就能亲自冲入玄宫,独占颛顼秘藏,便可从此称霸天下,长生不老……
孙奕之看到他脸上露出的笑容和眼中的贪婪之色,心中一哂,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地说道:“大王谬赞,末将愧不敢当。如今玄宫之门已启,便请大王派人下去查探一二。”
“好好好!”卫王满意地看着他,对他这份知情识趣颇为赞赏,“孙将军辛苦了。来人,为孙将军备宴,请将军入殿休息,待孤命人开启玄宫秘藏之后,再论功行赏。”
“谢大王!”孙奕之抱拳一礼,干脆利落地走到陷坑旁,纵身一跃,在哪陷坑石壁上借力一踩,便直接跳了上去,周围那些禁卫见他根本不用木梯,便可跳上这一丈多高的陷坑,齐声喝彩,纵使先前有敌意不服者,这会儿也按下了几分心思,老老实实地听从吩咐。
卫王又看了眼留在陷坑里的青青和鲁盘,眼珠转了一转,看了眼身边的一个内侍,说道:“雨申,你先下去看看。”
“慢着!”
他身后传来个女子柔媚动听的声音,就连这种时候,她的声音亦带着种散漫的媚意,轻飘飘地说道:“公子朝身为禁卫统领,这等事,岂能不去?”
公子朝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抬头看了卫王一眼,恭敬地躬身一礼,说道:“卑职谨从王命。”
卫王盯着他,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到他长睫在眼下投下的阴影,看到他挺直的鼻梁下微微翘起的唇角,这张俊逸不凡的面孔,哪怕已年过不惑,亦能让人赏心悦目,只是这一次,看在卫王的眼中,却如一根刺,牢牢地扎在心头,拔不去,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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