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军军阵观察了一番,微微皱起眉来,说道:“右军散乱,左军严谨,军心不齐,不堪为敌!”
孙奕之轻叹道:“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鲁军越沟列阵,背后城门已闭,再无退路,显然此军已存死志,古有哀兵必胜,他们知道,若再退一步,城破国灭,则家国不保,必当拼死一战,绝不会如前几日般一战既溃。更何况……”他指向城东,冷笑道:“右军若退,也必然退往东城,若我军追击,则正中埋伏,此战休矣。”
“埋伏?”田盘一惊,急忙问道:“鲁军如今尽数在此,还能有何埋伏?”
“不是鲁军。”孙奕之摇摇头,说道:“公子忘了,吴王亲帅三军,已北上至此,若贸然追击,吴军以逸待劳,公子以为,尚能胜否?”
田盘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点头,“多亏先生提点,若非先生在此,盘贸然进军,必然中伏。”
孙奕之笑道:“尽管如此,此战要打,但如何打,就要看公子的了。别忘了,公子虽为先锋,可统帅尚是国书,田相国想要的,并非鲁公人头。”
田盘幡然醒悟,点头称是,“明白了,多谢先生。盘这就命人出战——”
孙奕之笑眯眯地抚须点头,看着他调兵遣将,视线却转向了城门前列阵而待的冉有三子,心中暗暗叹息,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而此战胜负的最后关键,还是要看那三位师兄的本事。
双方擂鼓而战,鲁军阵中,右军先锋颜羽求战,孟孙彘默而不语,只是看着左军冉有,眼神阴冷森然。孟孙家本就主张求和,割地为盟。然而季孙肥却外以子贡请吴王来援,内以冉有为帅,不惜此战,甚至迫鲁王下旨,三家出兵。如今冉求亲自披甲上阵,他自然不愿先派人出战,损了自家实力。
然而,他沉默以待,身边的邴洩却已被对面齐军赫赫军威震得两股战战,见主将都半响不语,以为他亦胆寒心怯,便忍不住说道:“齐军士气如虹,我等不便掠起锋芒,不如……暂且一避?”
周围鼓声如雷,喧嚣沸腾,邴洩说话之时,距离孟孙彘尚有数步之遥,不得不提高声音,高声大喊,然而此言一出,他身边众人皆面色大变,不等孟孙彘开口,便有人转身拍马而逃,邴洩见孟孙彘张口大喊,未能听清他说了什么,心慌意乱之下,也跟着喊了一声“逃啊!”转身便走。
孟孙彘刚骂了一句,就见身边众人已然溃逃,只得被亲兵拥簇着朝城东逃去,右军见主帅已逃,顿时哗然,斗志全无,溃不成军,一人逃则众人散,一时间只顾着狼狈逃窜,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田盘见状,果然如孙奕之所言,鲁军狡诈奸猾,竟不战而逃,意图引他入伏,当即派出千人队追杀,其余人马则直奔冉求左军而去。
“废物!”
冉求见孟孙彘居然不战而逃,顿时大怒,大骂一声,不退反进,拍马而上,朝着齐军直冲过去,樊迟和宰予急忙跟上,护卫在他左右,三人如一支利箭,冲入敌军之中。
齐人自入鲁以来,战无不胜,加上先前看到孟孙氏不战而逃,急忙乘胜追击,正在志满意得之时,忽然被如此锋利霸道的三人直直冲而来,顿时阵脚大乱。
冉求手执长矛,力大无比,长矛直刺横扫,所向披靡。樊迟则用得是一柄长刀,削砍劈斩,如切瓜切菜一般,上砍人头,下斩马腿,为冉求护住一侧,让他得以全力施为,直冲敌阵。宰予手持双剑,在另一侧护住冉求,三人互为犄角,形成一个箭头,再无后顾之忧,则锋锐无比,杀入敌阵之中,当真如杀神附体,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田盘看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鲁人竟如此狡诈,不但前有伏兵,就连这留下压阵之人,竟是如此厉害之猛将。他心中原本要攻城掠地,擒回鲁王的豪情壮志,顿时灰飞烟灭,正如孙奕之所言,鲁国虽弱,仍有强助,前有强晋,今有吴王,而田家如今尚未能收拢齐国军权,又如何能赢得此战?
眼看着冉求三人领着数百鲁兵在阵前来回厮杀,已有近百齐兵血溅沙场,田盘终于下令鸣金收兵,退兵安营。
冉求杀得兴起,正要追击,却听自己身后亦传来鸣金收兵之号,回头一看,却是季孙肥亲上城墙,命人传令收兵。再看齐军退兵之时,仍稳然有序,旌旗不乱,而自己这边右军已溃,左军虽士气大盛,人数却远不及齐军,只得下令收兵,退回城中,等明日再战。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晚,田盘便留下一片空营,领兵悄然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