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尽,彻骨寒冷,耳听闫是举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招是不招?”
小雨深知东厂酷刑之厉,此刻了无生趣。模糊地想到淑妃托孤之言,心中苦笑,自己一个废人,如何尽得了舅舅的职责,管得了皇太子之事?再说雨家覆灭已久,又与自己何干……毒蛇似的鞭子啃噬着全身,疼痛也渐渐离体远去,无力地低垂着头,任凭鲜血顺着湿透的躯体在脚下滴滴跌落。
闫是举见此时天已大亮,心中着急,走上前一把揪住小雨的长发,迫他扬起脸来。“你到底肯不肯说?”
小雨自知无幸,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闫是举焦虑的神情,唇角稍动,出口仍是桀骜,“原来东厂……除了屈打成招,并无高明之处……”
一句话未完,鲜血已自口中大量喷出。原来闫是举气极,运起内力一掌打在他腹部。
小雨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腹中鲜血上涌,不待喘息,又挨了一拳,只听嘎啦一声,肋骨已被生生打断。
大档头尚铭见上司动了真气,这般出手,必是要了那人性命,赶忙上前劝阻:“提督住手,他是万贵妃身边红人,杀不得啊!”
闫是举气愤难消,只是不理不睬,又是一拳打出。小雨脸色苍白如纸,鲜血蜿蜒而下,染红了薄唇,已是了无声息。
就在此时,突听门外众人齐呼:“吾皇万岁!”屋内众人也连忙跪倒迎驾。
不一刻,天子朱见深缓步走进刑室。
闫是举见天子面色憔悴,心知淑妃之死令他着实伤心,这才亲临东厂查问,忙上前禀奏道:“万岁莫急,奴才昨晚已将疑凶缉拿归案,连夜拷问,只是此人抵死不认,奴才正在晓以利害。”
朱见深自从进门目光就锁定在大梁上吊着的身躯。这室内本来血腥至极,但这吊着的人一袭雪白长衣湿透,紧裹着身体显出清瘦的轮廓,白皙的肌肤上朱痕遍布,菱角似的唇瓣染血艳红,竟是没由来地生出七分可怜,三分娇艳。昭德宫的小雨?想起那日他在御花园的扁带上露了一手好功夫,身姿柔软,手脚灵活,颇具少年的灵动之气,哪想时隔几日,竟已被吊打得奄奄一息。以前在万妃处也经常见他,只是这孩子总规矩地低着头,除了对那官帽下衣领间露出的一段雪白颈子印象颇深,却第一次注意到他竟生得这般风骨。
“淑妃之死怎见得便是此人所为?”
闫是举见皇上打量着小雨了无生气的侧脸,不知是何思量,心中暗自担忧,莫不是用刑太重,这人已断了气?别是皇上慑于万贵妃雌威,再把罪怪到东厂头上……想到这,赶紧一副笃定口吻道:“永寿宫诸人皆见此人下午带了果物补品探试淑妃之病,皇太子殿下更是亲眼见到淑妃与此人谈话间一脸哀求,泪流不断。他走之后淑妃娘娘就咳喘不止,入夜竟至归天,若论凶手,只有他嫌疑最大。况且前几日陛下内监张敏吞金自杀,宫女蔻儿暴死,依奴才调查,皆与此人脱不了关系。”
朱见深一边听着闫是举的回禀,却只是在小雨身前负手而立,打量着他一袭里衣居然无一处完好,血迹斑斑,细腕被牛皮绳狠狠勒着,已是青紫一片,修长的双腿下,血水更是汇成小小一滩,虽然惨不忍睹,却难掩极好的身形,浴血下的嫩白皮肤更显得莹如美玉。发髻早被打散,一头青丝如黑瀑披在肩上,掩住了面容。心中难耐好奇,干脆伸手托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却见那张俊脸毫无血色,秀眉微蹙,似在昏厥间仍感到依稀的痛楚。双眸紧闭,长长的羽睫微弱翕动,菱唇微翘,唇角蜿蜒的血污,让人看得心生怜惜。没由来的一阵冲动,竟自从怀中掏出锦帕,去擦试他唇边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