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耍的真是一绝,刚才看的我惊叫连连,手都快拍断了,能否把这其中的道道说给我听?”
老头接过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道:“自古有句老话,叫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对你们来说可能只看了十几分钟,但对我们来说这十几分钟要耗费了很多个年头,皮影戏是繁杂从简,一块白布幕前幕后,幕前看热闹,幕后看手段,演的好与不好,全凭年少时吃过多少苦,也不是人人都能学会,不单脑子要聪明记得住戏文,还要双手灵活会来事。”
说着话他就给我比划,双手在空中来来回回一上一下,我心说大爷你这是在撸管吗?
其实,早年间出生的孩子大多是苦命人,投不到富贵家,那么他从小就要学习一门手艺,这门手艺必须吃香来钱快,老头从小就被送去给人家当学徒,也可以说童子功是非常的扎实,按现在的规矩来说,如果你想做学徒,只需要交一点学费,然后跟着师傅学三年就行了;可在以前,若想学会一个糊口的饭碗,就必须跟着师傅学十年,在此期间必须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碰到个心肠好的师傅还可以,若是碰到个心肠不好的,那就只能呵呵了,十年后这事还不算完,你还要孝敬你师傅十年,也就是给人家白干,还那前十年的学费,等到出师那天,已经把小半辈子都搭进去了。
老一辈受过的苦不是现在的晚辈所能理解的,我们总是抱怨爷爷奶奶顽固性子,却不曾想他们的这种性格就是年少时造成的。
不知为何,我忽然对眼前的这个老头肃然起敬,不由的真心实意又给他敬了杯酒,因为我看的出,老头那一手皮影如果没个几十年的功夫,根本不会演的这么炉火纯青,想到这里,我忽然也就释怀了,方才众人扔的那二三百块钱都是老头应得的。
我这人平生最大的毛病就是懒,干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从来就坚持不下去,也曾想做当一个网络写手,结果一连太监了好几次,后来也就放弃了,这世上有很多条路可以出人头地,可我总想不劳而获,扪心自问,假如我生在一个贫苦的家庭,我又该何去何从?
强子坐在一旁,黑人问号的看着我和那个老头,完全不明缘由,看着我一次又一次敬酒倒茶,还以为我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大爷。
饭过中旬,我问老头在收场的时候,白布上映出的那个图案是怎么回事?老头在没听到这句话之前,一直都在吃烧鸡,可此时却忽然停顿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定然,不过转瞬即逝,我还以为我产生了错觉,可我殊不知这老头一直就在等我这句话,而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
“那个图案是我不小心弄上去的,并没别的用意。”老头解释道。
碰巧?
我有点怀疑这老头在撒谎,因为这个图案存在的含义只对我有吸引力,它不会平白无故在这个时候出现,又不偏不斜刚好被我撞见?隐约间,我心里升腾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虚幻,我怎么抓都抓不住。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那个图案的来历?”我问道。
“我虽然不知道它的来历,可我却知道它的来处。”
“可否告诉我在什么地方?”我追问道。老头好似看出了我的认真,便一五一十的从头到来。
原来,这老头居无定所,常年走街串巷到处表演,睡觉的地儿也是能将就就将就了,一路从眉县到西安,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在我们学校附近支摊,因为他知道大学生都有钱,也舍得花钱,所以在这里表演能多挣点,这也是他多年来摸出的门道,而他睡觉的地方在我们刚去的那个公园后头,有一家废弃的医院,至于医院废弃的理由,我们谁都不得而知了,而那个图案就是在那里找到的。
我若有所思的喝了一杯白酒,只感觉喉咙深处传来一阵灼热,就听强子对老头说道:“我说大爷,你也真够牛逼的,一个人敢在医院那种鬼地方过夜,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我向来对医院都很反感,别说没人了,就是有人我都不敢去。”
强子一说这事,我就想起他小时候经历的一件事,这还是他告诉我的,当时他在上小学四年级,那天下午老师布置了作业,要求把一篇课文背诵并默写,为此他一直熬到了大半夜才大功告成,结果睡了一觉醒来全都给忘了,因为怕去学校老师检查,没背过要挨打的恐惧突然让他肚中一阵剧痛,就好似拿刀割肠子一样,没等上早自习就被班长送去了医院,谁知刚一踏进医院的大厅,看到来来往往的白大褂,肚子忽然就不疼了,班长把这事如实通报给老师,结果因为装病和没背过挨了一顿毒打,早上放学还被留班,他父母跑学校来一看,发现自己的孩子学会扯谎了,又是一顿混合双毒打,后来这件事就给强子留下了这辈子都难以磨灭的阴影。
老头见我低着头闷声不语,便对我说道:“小伙子,那家医院快要拆迁了,我都被人赶了出来,今晚只能去睡公园了,这大冬天的,要是睡过去没醒来,我这把老骨头也该入土了。”
这一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前边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老头最后那句医院快要拆迁了!我第一次感觉到距离我爷爷的事情如此之近,如果这次失之交臂,怕是再也没机会了。
当下,我又拿出一小盅白酒一饮而尽,同时拿定主意,我要去那个废弃的医院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