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时候。唐春娇知晓她这嫂子的脾性,也就随她说去,并不回嘴。
待走到二门上,迎头走来一人,唐姑妈去地甚急,二人险不撞上。那人立稳脚步,转到一边,向着唐姑妈做了半揖,并不言语。
唐姑妈不防此变,险些栽倒,扶着唐春娇方才站稳。正欲发作,定睛却见眼前立着一个清俊秀雅之人,不觉微微一怔,随即便认出其是傅家请来教书的先生。她投奔至傅家也有这些日子了,于季秋阳也曾远远的见过两面,并不曾当面见过。今日可巧碰上,不由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看了一回,心内暗自忖道:没曾想到这穷秀才倒生的一表人才,怪道家里流言蜚语,那小丫头却甚事也不管的。想来,那浪蹄子是动了春心了,能叫他进到家里来处事,想必两个已经勾搭上了。我正愁没处儿出气呢,倒送来的好把柄!
这般想了一回,她心中舒畅了些,便向季秋阳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先生。冲撞得罪,还望先生勿怪。”季秋阳还了一礼,随口应承了几句。唐姑妈又蓄意说道:“今儿仁哥儿不来上课,先生过来可是有事。”季秋阳敷衍答道:“些许小事,需得向太太说说。”唐姑妈心忖其情,点头笑道:“那就不耽搁先生了,先生快去罢。”说毕,便扶着唐春娇的肩头,往外去了。
季秋阳在门边略待了片刻,进去不提。
唐姑妈回到家中,先进唐爱玉房里探视,果见她面红耳赤,额上滚烫,瘫在床上,神志昏迷。急忙打发了小厮去请大夫,又开箱子拿银子,一面又叫夏荷、绿柳将家里预备过冬的被子拿来,给唐爱玉盖了。
少顷,大夫到来,与唐爱玉看诊已毕,就说道:“小姐这病,是腿伤未愈,又兼劳碌,发起来的。倒不妨碍,素日里吃的药再添上一副,余下只需静养就是。”唐姑妈听了这言语,只道唐爱玉是因前番搬迁劳动了身体,才坐下的病,不由轻嚼暗骂不已。一面打发了大夫,一面就忙忙的叫丫头熬药上来,她亲手端了与唐爱玉吃下。守在一边,直到唐爱玉退了热,方才松了口气。
到傍晚时候,唐睿回到家中。进门便听家人说起唐爱玉发热一事,连忙走到上房问道:“妹妹的病可怎样了?”唐姑妈见了他,没好气道:“你妹妹在家里病的死去活来,你还只顾在外头乱撞!我说家里有人病着,你不要出去罢!只是不听,天天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唐睿陪笑道:“若不然,儿子也就在家里守着了。只是铺子里的买卖离不得儿子,儿子不看着心里也不踏实。”唐姑妈啐道:“在苏州时,见守着咱们自己的产业,也不见你这般上心。怎么到了这里,你就会做买卖了?!又不是咱们的铺子,你瞎操劳些什么?!”唐睿说道:“母亲这就不知了,赶着舅舅不在,我才好做几桩生意。若是舅舅在时,咱们也没这个发财的路子了。”唐姑妈听他这话外有音,便问道:“什么发财的路子?”唐睿便将那事低低的与唐姑妈说了。
唐姑妈听了,不觉吃了一惊,急切说道:“你这做的可未免过了,再怎么样,那也是你舅舅的产业。你若弄坏了他的招牌,日后让他查出,闹将起来把咱们撵离了傅家的门户,咱们还能靠哪边去?”唐睿笑道:“母亲这话,当真是鼠目寸光!母亲素日里总说,舅舅没个儿子,家中久后无人承继,那家业必定落入咱们手里。然而母亲瞧瞧,傅家现下的情形,容咱们插手么?好容易母亲跟妹妹住到那宅子里去了,还不到一月,就又让人撵了出来。只是这样做小伏低,是成不得事的。得这回事情做成,我很赚他一笔,日后也就有本钱自去做些生计了,还用得着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么?他招牌砸与不砸,关我腿事!再一则,就是图谋他家业,也需得如此。这次事毕,那些铺里的掌柜伙计,有一多半都和咱们成了一船之人。再想法子慢慢架空了舅舅,还不愁那份家业不落在咱们手里么?”
唐姑妈本是个小户女子,心里无甚主意,听了这番话甚觉有理,就欢喜起来,说道:“你说的不错,那便这样办罢。只是冒险了些,怕人瞧出端倪。”唐睿说道:“这个母亲大可放心,那头人我已打点好了。他们家里,就是舅母再精明,她不管铺子里的事,自然也就蒙在鼓里。”
唐姑妈听他提及傅家内宅,不由冷哼了一声,说道:“精明的不是你舅母,是你那个表妹!今儿过去这一趟,真真要把我气死!”说着,便将今日之事讲了一遍,又说道:“这蹄子年纪不大,作践人的本事可当真不小!她爹还顾念我们兄妹情分,尚给我几分薄面,她倒这样拿大!”唐睿笑道:“母亲也不必生气,待将来我娶她进门,必给母亲出气的。”唐姑妈听了,鼻子里笑了一声,说道:“你还发你那千秋大梦呢,生米都快让人煮熟连锅端了,你还在睡梦里呢!”因就把遇见季秋阳并近日傅家宅子里的闲言碎语说了,就说道:“依我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明儿出去将这些话全都张扬出去,好好丢丢这丫头的脸,我瞧她以后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么!”
唐睿连忙说道:“母亲不可!不但不能张扬,咱们还需的想法子替她隐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