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过去招呼了。”傅薇仙被这一呛,满脸通红,没得话说,便向傅月明道:“姐姐今日过来,怎么不叫我?叫我起迟了,让太太责怪。还让舅母看了一场笑话。”傅月明微笑道:“妹妹年纪小,自然贪睡些。上头这些事,有我一个儿就够了,何必要妹妹出来辛苦呢?我一番好意,妹妹倒是不领情。”傅薇仙将嘴一撇,说道:“姐姐这样说,那可就错了,我是素来不怕这些辛苦的。从前以往,哪天早上起来,我不是同姐姐一道过来请安?怎么姐姐今儿独个儿就过来了,把我一个人撇下?还叫我在客前出丑。”
陈氏在旁听见,她是素来不大待见这个姨娘养下的女儿的,当即张口说道:“你这孩子,自己睡迟了,如何怨怪到别人头上?你姐姐好心让你多睡会儿,你却在这儿叨叨个没完。小小年纪,恁般饶舌!”傅薇仙被说的粉面发红,赌气在椅子上坐了,一言不发。傅月明扫了她两眼,淡淡一笑,也不言语。陈秋华又是个懒于言语的,这三个豆蔻少女坐在一处,却生了许多沉闷出来。
须臾,丫头冬梅打起帘子,说了声:“表少爷来了。”说话间,便见一个清秀俊逸的公子哥迈步进门,屋内除傅月明外,傅薇仙与陈秋华都离座起身。原来,这陈昭仁到得傅家,先往前头去拜见了姑父傅沐槐,故而到这会儿才到。
但见他走到陈杏娘跟前,打躬作揖,朗声道:“侄儿见过姑母。”把陈杏娘欢喜的拉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连声赞道:“嫂子真会教养孩子,这才几日不见,仁哥儿又长高了一截子,看这言谈举动,就知是读书公子的做派。”因知
他素来是跟着祖父读书,然因近来陈举人年事渐高,眼花耳背,无力课业,便问他欲待投到何处。
陈氏皱着眉头,说道:“可是说这个呢,问了几家私塾,不是先生不行,就是学里的学生太淘气。若是让孩子投到那儿去,书读不成,还要染上些坏习气呢。我听公公说起,城西新近来了个贡生,学问很好,人物品貌也都是一等一的。在山阳书院里讲过几次学,很有些为人师表的风范。就一件可惜,他并不肯自己开课授业,目下只在书院里讲学。他不是本地人,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
陈杏娘听说,心里动了动,就说道:“父亲素来眼高于顶,能得他赏识的,想必是很有些才学的了。既这般,嫂子何不请了他家去?”陈氏面有难色,冲她一笑,说道:“话虽然这样说,我也还想瞧瞧。如今也就是叫昭仁在家里,自己念念书。”陈杏娘见她吞吞吐吐,心底便知其情——陈家家道中落,陈氏一人操持家业,家中上有公婆下有儿女,生计艰难,自是无力聘请先生。前番陈昭仁入学读书,学堂先生的束脩倒还能出得起。但若说在家中聘请西席,却是没有这个力量了。
她想通此节,便即一笑,说道:“嫂子勿要烦恼,仁哥儿的学业是不能耽误的。我这儿也想给月明请个先生,她总跟着我念书,虽也识了几个字,终究不成体统。那些都须得一个饱学之士来教导才好。咱虽不指望教个才女出来,也别很离了格。落后女儿去了婆家,惹人耻笑,说到底是商贾人家出来的,满身铜臭,不识得诗书笔墨。”说着,她眼圈一红,自家竟伤心起来。
原来,陈杏娘因着娘家出身,深以作个官家夫人为傲,她今嫁与傅沐槐,虽则夫妇情好,又衣食无缺,心底却总有这桩憾事,这夫人的称谓,担的也总有些名不副实。待想生个儿子出来,供他读书举业,将来入朝为官,也好荫及母亲,做个真正的诰命夫人。奈何膝下又只得一个女儿,就只好把历来的夙愿,都压在这女儿身上,教她读书识理,好叫世人得知,并非她陈杏娘无能,实乃没有儿子的缘故。原本傅月明也随在女学里读书,然因生了这场病,就在家歇了。现下虽是好了,傅沐槐同陈杏娘两口也不放心再叫她出去,如今只跟着陈杏娘学些针线。
陈氏见她伤怀,心里也知她素来的心事,连忙劝了几句,说道:“姑娘快休如此,你我皆非这样的人。”傅月明也起来,扶着陈杏娘的肩,拿了帕子替她抹了泪,劝慰了好一阵。
陈杏娘回屋里重匀了脸,方又出来,问道:“嫂子适才说的这位先生,可知姓甚名谁?要到何处去请?”陈氏赶忙说道:“这位先生姓季,名秋阳,表字熠晖。今年才十八岁,端的是一表人才,满腹经纶,听闻投宿在江海客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