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娘点头接话道:“五爷是要在外头做大事的人,历来不会在后院多流连,前头太太在的时候,五爷也一直和她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从来没有为了琐事和太太红过脸。就是如今这两个房里伺候的海棠和霜儿,也是各有各的缘故才留下的,五爷真真儿是个正经人。三姑娘也许觉着咱们是太帮着主子说话了罢?其实咱们说的都是实话,三姑娘以后过了门,当了咱们的太太,时日久了,自然就知道咱们的话不假了!”
这姐妹俩一人一句,有志一同的给秦谦说好话,方柔然不论是信或是不信,都不好再开口说一句话了,便只管低了头将青杏手里的线轴拿回来,一语不发的只缠线。
倒是早知道她性子的青杏对这样的方柔然有点诧异,不过当着秦家这姐妹俩的面也是不好问的,只得暗自猜了猜方柔然的心思——这不像是前两日那个哭肿眼的三姑娘啊!这改变也忒快了些!莫非……莫非是那日晚宴上见着的秦谦竟是让方柔然军心动摇了?青杏想到这,眼珠子一转,差点没忍住偷笑出来,好在青杏心大归心大,也还没心大成那等不管不顾的愣头青,有外人在的场合里头,她还是知道分寸的,憋了好一会子,总算是把喉咙里蠢蠢欲动的笑意给吞回去肚子里头了。
不过青杏笑是不好笑出声,和秦家姐妹俩搭话却是没啥顾忌的——她这也算帮方柔然打探军情不是?青杏眼见着芸娘和薇娘一人一边的缝制那大红嫁衣,彼此默契十足,显然平日里也是时常配合着做事情的,又或许是一起长大感情甚笃的,不然还真养不出来这默契出来。
青杏便有感而发道:“两位姐姐都是一贯的一同做活计的罢?看你们这默契,让我好生羡慕呢!”
薇娘笑着应道:“这话只对了一半,从前在京都本家的时候,倒是日日在一处——本家里头有专门负责针线活计的一帮绣娘,我和芸姐姐都在其中。后来到了这儿,倒是在一起的时候少了许多,五爷在这儿找合适的本地的绣娘在绣庄上帮工不容易,就让芸姐姐领头去绣庄上管事,而家里头琐碎的针线活计也得有人领着做,我就还留在家里了。不过我和芸姐姐自幼就一起长大,我们那家子里也是凑巧,不知怎么的,这一辈儿的男孩儿一大抓,女孩儿就只我和芸姐姐两个,所以我们自幼就比旁人更亲近些,这多年下来,自然是养出默契来了。”
青杏听得更羡慕了,伸手拉拉方柔然衣袖撒娇道:“姑娘你听听!人家两位姐姐都说了,默契是在一处时间久了才养出来的呢!我和姑娘在一处也好些年了,怎么的姑娘就没和我有这等默契呢?”
方柔然一时没防备,自动跳了下青杏挖的这坑里头,顺口便应道:“什么默契?你平日里捅娄子我帮你兜着,偷懒我帮你瞒着,还不够默契?你呀,还要什么样才叫默契?”
青杏歪头看着方柔然,似笑非笑的把坑再挖大些:“既然姑娘觉着和我那么默契,为什么不去和太太说出阁的时候把我带上?我虽是没啥大用处,但好歹我是姑娘的帮手呢!别的不说,就是和秋云比好了,我可对当那什么半个主子的小姨娘一点儿念想没有,我可是等着姑娘给我说过的,等以后放我出去,让我爹娘给自寻人家过寻常小日子的。这样的我,难道不比秋云强上个百倍?还是姑娘觉着……这五爷以后会对姑娘极好,姑娘一点儿不担心秋云那不省心的丫头出幺蛾子……”
方柔然愕然了半响,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青杏竟是趁她不留心之际给她挖坑了,还是个不好跳出去的深坑,简直就是答什么都等于默认了她即将嫁往秦府……醒悟过来的方柔然顿时羞得头都不敢抬,恨恨的将手伸过去青杏腰际,一把扭住她的痒痒肉,同时低声啐道:“呸!你才是个不省心的小蹄子!还我的帮手呢!这般挖坑给我跳,算是那门子的帮手?”
青杏忙哎呀呀的叫起来,一边使劲躲,一边求饶道:“姑娘轻点!轻点!就是我不小心说中了姑娘的心思,姑娘也且看在我跟着你这么些年的份上饶了我这个大嘴巴罢!这不还有两位姐姐在旁看着呢?姑娘且饶了我罢,我以后可是再不敢说破姑娘的心思了!”
芸娘和薇娘看得掩嘴而笑,虽然不好笑出声来,却是忍得肩膀都一耸一耸的抖个不停。方柔然偷眼看去,见着她们如此,就更是羞涩了,再去扭青杏似乎也不好,只得放开了青杏,又把那红通通的盖头往她怀里一扔,站起来就走。
青杏却是赶紧的一拉方柔然衣袖,耍无赖一般不放她走,口内还笑道:“姑娘莫走!这说正经事呢,姑娘若是走了岂不是没意思了?好了,好了,我也不和姑娘闹了,姑娘只管坐下,我不是扯谎,是真的要说正经事!”
方柔然又啐道:“你这丫头,那有什么正经事要说?不过是仗着我舍不得收拾你罢了!”不过方柔然说是这样说,身子却也不动了,顺着青杏的力道,又重新坐回原位去了。
青杏便收了唇边的笑意,换上一脸正色,转向芸娘和薇娘的方向,端端正正,认认真真的忽然屈膝向她们行了个礼。
秦家姐妹俩毫无防备,一下子差点唬得跳起来,芸娘忙扔了手里那活计,伸手去搀扶青杏起来:“这好好儿的怎么又行礼起来?哎呀呀,这可折煞我和薇娘了!都是当丫头的,我们那里受的起这么多礼?青杏妹子太折煞我们了!”
青杏却是不肯就起来,依旧继续屈膝,硬是行礼三遍,这才直起身子解释道:“两位姐姐受的起!青杏这也是强人所难,以后要多倚重两位姐姐照应我们姑娘,这礼还算是青杏轻慢了姐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