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暗器。
王存主练功架与硬气功,街头买过艺,好武师一卖艺也就不值钱了,头一天卖艺,让让我爹遇见了,招进号上养起来了。王存为人实在,自己没多少主见,吃完饭,他对我爹说:东家,我站在街上再开不开口,不是实在为难了,我不会把祖师爷的手艺撂地贱卖的。我都三天没吃东西了。东家养活一口饭吃,我就是东家的人了,东家一句话,眼前就是火坑,说跳我也敢跳。我爹说:王存,咱爷们以后长着呢。
捡了个便宜,武艺很好,薪金不多。
王存是我爹的人,老两比我大,他就先听老两的(老两是六舅姥爷称我二舅姥爷,就是老二)。他拍着厚实的胸脯跟我说:“六掌柜的,如果当时是你在场,我当场就敢打死那小子,你没见他指着二掌柜鼻子怎么骂的。”
落魄武师出身,京津道上没有关系,王存感觉对不起东家高抬,起咒说:“六掌柜的,不行我入侠客道吧,看着掌柜被欺负,我这又憋屈又窝囊,我弄死他当做投名状!”
注:旧社会卖艺,传统武行,除了行伍衙门,民间四条路:保镖护院、传拳授道、落草为寇、撂地卖艺。江湖黑话叫四大明杆:支、拉、戳、点,武行又叫挂子行,有四大挂:响卦、明卦、相卦、边卦。点跟边不好听,说的就是卖艺的,就地画圈,把兵器往地上一撂就便宜卖了。有功夫的叫“尖挂子”,花架子的叫“腥挂子”,花架子沾个武行的边。另外有脚行的也沾个边,叫做闯武行。
秦琼卖马、杨志卖刀,不是万不得已,江湖救急,正经出身的武师都不屑于撂地卖艺,属于对不起祖师爷。
地躺拳本是侠客所传。侠客,在官面看来,其实属于飞贼。你提地躺门,当地武林不一定认,你得打进打出才立得住,但你要提是侠客传人,就有人出来接应了。
目前来看,如果不认地痞敲诈,有两条道:一是明着干了,干不过就得玩命,最多关板子走人;二是雇人,找比他们黑的接手。我二哥认为都不好,一者胜算不大,二者惹火烧身。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王存的开支顶给地痞。
我说:“王存,不要紧,咱爷们以后长着呢。”
王存说:“六掌柜的,要不我先去拜拜码头,听说螳螂门的闫小手在前门粮店带了一拨徒弟,前门外立了好几家镖局子,乡里乡亲的,打听打听当地怎么说。”
我说:“王存,你练功苦,东家没照顾到你,但也不能错用了你。等站住脚,东家铺路给你设场子。镖局子雇人也得开支,托人办事也得打点,如果要拜,咱们也得是拜个大门户。”
王存先道,“我打听了,京城兴内三家——太极、形意、八卦,天津兴青红帮,走黑道的小门户多,”然后悄悄说,“褚玉璞这时候正在天津。”
褚玉璞后来混成了军阀,但当时是带着几百弟兄,往好听了说是行侠仗义,他绝对不敢明着进京。袁世凯也是江湖出身,他管理街面相当有一套手段。
注:褚玉璞(1887-1929),字蕴山,山东省汶上县人,中华民国时期军阀头目。土匪出身,1913年8月率数百土匪投靠军阀张宗昌,随袁世凯镇压国民党发动的二次革命。时有螳螂门武师在其身边。
我说:“那你就更不能去找闫小手了,你跟他原本就不怎么地。闫小手这个人,不坏是不坏,但绝对不是个招揽闲事的主,要去也是我去,我去他有面子。”
我骨子里是希望王存打那两个地痞的,你把他打服了,他也就服了。但我也看出来,王存这人没主意,你要安排他动手了,以后就得处处给他安排,我肯定是不会见天店里坐着拿主意的。
弟兄之中,老两武艺比我精,老两手脚稳准,唯独不狠,遇着事情了不敢朝人身上招呼。我练功不勤,但也不全怪我,家里传拳保守,说个拳还关着大门窗,单独一个一个来。练了不让用,练它有屁用?所以外头都说我们家武艺失传了。唯独四哥有名气,他跟人动手多,能服人。要说敢打,是我三哥下手最狠,但要说武艺,我们三个都不及老两精细。
老两这脾气却最得父辈喜欢,不惹事就不会坏事,不坏事就能持家。我二哥练了一身本事,是冲着自己人使的。按他意思,都根本用不上王存,所以王存也憋屈。
我想拿这俩不长眼的地痞立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