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妙唇微启。有若珠玉落盘一般,字字清脆。
采桑子,谁翻乐府凄凉曲?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乔园。
曲调哀伤,唱到后来更是忍不住落泪。
文人士子到花船本为寻欢作乐,唱出如此悲声,已是拢人兴致。但是这女子唱了,哭了,二位大人却无有气恼者,竟然还感同身受一般叹了口气。
这花船破旧,可以说是二位大人不想惹人注意,但是这寻欢作乐,歌女却唱如此悲曲,而二位大人竟无有丝毫不快,更还面露同情?
这就不那么正常了。
又是细节,偏偏为宁采臣所抓住。只是只这点线索,即使是他也一时想不通。
或许二位大人心生同情?
打上了个大大的问号。
一曲及完,女子盈盈下拜:“宁相公觉得奴谱得可对?可要有什么改进?”
宁采臣放下不解,说道:“姑娘曲腔都很好,只是这歌声太悲,恐不利于商家。”
宁采臣说得明白,他们自然一听就懂。钱县令更是立时建议道:“不愧是探花之才,这说得太对了。想必探花郎一定不忍心这如花娇艳的女子风餐露宿。当再做一首好的,以助兴。”
这县令帮着要词,已不是什么简单的同情了,而是人情了。
一首词便造成这么大的轰动,宁采臣哪儿还敢再“抄”,至少也要等这风潮过去,太过弄潮,万一出了纰漏,为这潮浪淹死,可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高度相似的世界,又不是完全一样,谁又知道哪些诗词是前人做过的。他只是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同意。
县令对老妈子施眼色,也上来劝道:“只要公子愿赋新词,老妈子不仅奉上二十两程银,今后相公来我船上,一应花销老婆子全都包了。”
“奴也求相公赠奴一词。”
这么多人求。如果宁采臣真有做诗词的天赋,早就应下了,可惜他没有,只得推脱。
李公甫却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大声说:“叔舅做诗当有好酒,就像那太白先生,有好酒才有好诗词。”
旁人听了,不仅不觉得无礼,反而是大有道理。
“先人斗酒诗百篇,今日仙芝饮酒做诗,必成一段佳话,还不速速去取好酒来。”酒、诗本是文人雅事,学官大人自然只是叫好,没有否决的可能。
吴妈听了就要去取酒,那女子却拦下道:“麽妈,公子既需好酒,当奴去取来奴的酒,以助今日之兴。”
吴妈听了脸色一变。“姑娘,那是庆你出阁的酒。这合适吗?”
她却说:“当日酿了四缸,今日取来一缸,以贺今日之喜,倒也当得。”说着莲步轻移,便向外走去。
吴妈见她这样说,也就没有再拦,只是叹了口气。这口气中有心酸,有无奈。
听得宁采臣的心酸溜溜的,似乎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