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听出钟离啻的画外音,欣喜道:“这么说,有援军了?”
已经过了二十天了,如果有援军,早到了!
经过了这件事情,钟离啻也算是看清了明嘉帝对他入北疆的打算。
这一桩桩一件件,明嘉帝名为考验,其实只是在一步步试探,然后找机会除去他而已。
在明嘉帝的眼里,钟离啻和白启,没什么两样。大权在握,就是对明嘉帝最大的威胁。未冠而王,看似是无上的荣耀,带着比宇文素戟那个神童还耀眼的光辉,其实只是提早除去宗室的噱头而已。
明嘉帝连三年都等不起了,他只想在钟离啻未成形的时候,将他一把捏碎了,埋没在这北疆玉界山里。
因为三年后,钟离啻也许会比现在更加难以应付。明嘉帝不想以白家为例,以失去玉界山的代价来换取宗室的垮台。
给钟离啻一个体面而且能说服天下的死法,算是明嘉帝对他的那么一点点仁慈。
十七岁的少年,多多少少是带着些悲愤的。钟离啻没想到他面临的最大的危险,并不来自战场,而是渊皇宫,那个明堂之上号令天下的人。
钟离啻在从扬州回到渊都见过明嘉帝后想过,等过了冠礼,便到封地上去,永远不要踏进渊都半步。
如今看来,便是连这么个小愿望都不能实现了。因为明嘉帝等不及了。
十七岁,算是钟离啻人生的分界点吧,从他踏上入渊都的路开始,就注定了也许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结局。
但是钟离啻没想到会是在半年后。而且明嘉帝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一个钟离啻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白家倒台,唐家也被扳倒,大渊从开国以来的十大家族,最盛的家族一个一个被诛杀。最初是初氏一族,那是最大,也是结局最凄凉的。
六月已经快过去了,夏天的北疆太阳很毒,但只要有水,倒也不至于晒死人。
不过钟离啻一直在坚持,他这时抬头,看着北疆的天。六月的北疆天很高,带着些白色的蓝,很好看。
钟离啻腰间的琮瑢玉不见了,他现在不确定那东西是不是已经找到它的另一半,对玉成双。但是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块玉上。
他记得落水寺的梅花,尽头是间不大的禅房,里面那个冷冷清清的女子。那人身边的那只团子,现在应该在她的小厨房偷吃些肉或者别的味道还不错的东西。
钟离啻坚信,那人至少不会果然袖手旁观。若那玉真的已经到了那人手里,她会想些办法的,虽然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钟离啻知道,山下至少有几百人在等着他,但是他手里只有这区区十三个人,其中只有几个是年纪过了三十的老将,其余都是小兵,有的甚至还不满十五。
钟离啻知道现在这些人是被他连累了,他从心里觉得愧疚。
但是这种愧疚对他现在的情势并没有什么作用。他看着那个小兵充满希望的眼神,笑道:“当然,若过些年你过了二十要娶媳妇,可不要忘了给本王发请帖,就算是两个窝头,本王也是要来蹭的!”
这话说得轻松愉悦,把围在一起的士兵将领都逗乐了。这十几个人,在这二十天被死亡阴影笼罩下,第一次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