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香烟,袅袅的升腾起温暖的图案,那个男人的面容不再那样生硬死板,两颗泪水,从微闭的眼睛下滚落,滑过他的脸颊,滴入解开了一颗纽扣的衬衣领口。
这就是她的父亲,前世,她万般期盼过的亲人。
渺渺缓缓走近这个男人,似乎,除了他冲动时想要掌掴自己,父女俩从未距离这样近过,她很想问上一句:“我死了,你开心了吗?再没有人令你觉得耻辱了,轻松了吧?”
可是,烟雾缭绕里,她发不出声音来,她也想扯起来这个男人的衣领,狠狠的捶上两拳,可是,她的手伸出去,近似透明,并不会带起任何一丝风声。
却原来,我只是魂归故里,哈哈,老天爷,你听到了我的怨念,给我一个回头见见亲人的机会吗?可惜,我没有亲人,这个赐给我生命的男人,只会为了我的死亡而惬意——
可是,这个惬意的男人为何坐在这里流泪?为何他的泪水,如此痛彻的牵扯起三小姐的灵魂?
保养的非常优美的手指里,拈着的是三小姐的一只旧手机,打开的页面上,是一张张手指与手臂的照片,那是支三每次纹上一朵花、刻下一条杠就留下的记录一张,每一条印记,都是无法排遣的痛苦与压抑。
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自己原本没有权利去过度的伤害,可是,对于支三这样的无母疼无父爱的孩子,谁又会在乎这点点皮肉是否完整?支三能够清晰的回忆起那阵阵细密的疼痛,每一颗血珠的渗出,都是霎那间难言的快意。
倒是记得读王朔的小说时,还深刻着这样一句话:反正狗就算是不咬你这条腿,几十年后肉也会腐烂。呵呵,老爹,即使支三没有刻下那么些条条杠杠,现在,那个生命不是也消失了么?美丽的或是细滑的皮肤,终究要化成尘泥,焚成烟灰。
同样透明的眼泪,从渺渺的眼中沁出,她蹲下了身子,第一次,这样从容的切近的,看向她的父亲。
皱纹,已经爬上了他的脸颊,尤其是抬头纹,深深的,像几道沟壑,月牙般的眼睛微闭着,再没有怒气和厌弃,他,也老了。
这样安静平常的父亲,是三小姐所陌生的,却又觉得亲切,仿佛这样切近的看一眼,就可以忘记了所有彼此带来的伤痛。
她知道,无论怎样做,他都不会有感觉了,因为,此刻的自己,只是一个死去的魂灵,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喝骂回去,把自己的痛苦说上一说,甚至拳打脚踢,也不会有人指责她不孝。
可是,三小姐的身子越来越低,终至,将头,埋在了父亲的双膝上,双手,缓缓抱过父亲的腿,这是她打小就渴望做过的一件事情,她曾经愿意用所有的奢侈品去换取这样的距离。
三小姐能够感受到父亲的膝盖上,有着暖暖的温度,熨烫了她的心,所有憋闷过的委屈,滂沱的恨意,都化成汪洋大海,从透明的泪水中蒸发出去。
据说,母子父子之缘,也要由累世的因果修来,三小姐不知道自己曾经修习过怎样的因果,才换来了这样灰败的二十六年,她恨过怨过痛苦过报复过,现在,忽然放弃了。
哭累的支三,就坐在父亲的大脚上继续抽噎,双手,始终保持着环抱着双腿的姿势。
“渺渺——渺渺——醒醒!”一声声急促的叫唤打醒了昏头昏脑的三小姐,她抬起头,惊慌失措的看向父亲,却还是微合着双眼,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一样。
她想说:“今后,我不恨你了——”,她还想站起身子来,抱一抱那个男人的头,她还想喊一声从未出口的称呼:“爸爸——”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她的手伸到父亲下巴处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忽然消失,二丫的声音抽抽嗒嗒的:“渺渺,快醒醒,姐姐不生你的气了!”
三小姐睁开了眼睛,右手紧紧的攥着,她仿佛还能感受到,手心里,留下了父亲的一颗眼泪,热热的,隐隐的灼痛。
“渺渺睁开眼睛了,哥,妹妹醒了!”二丫惊天动地的欢叫忽近忽远,渺渺无心再听,闭了眼,再次昏昏沉沉。
再没有回到那所别墅,再没看到那棵合欢树盛开的粉红色绒花,再没有看到父亲那张落寞沉寂的面孔,仿佛,刚才的种种,都只是心灵的幻象。
可是,三小姐依然有新生的感觉,压在心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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