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扉娘说完,田怀恩也心知肚明,新顺王还在北上,且一路凯歌。原先的京师是避难所,将来或许就是兵灾之地。再说,如今的北京城鼠疫肆虐,已经夺去不少性命。朝廷发下的药草根本无济于事,大有往城中心蔓延的趋势,以致于人们谈疫色变,甚于流寇鞑虏。
“我也是这么想,先离了是非之地,再图后日。”
原来兄长很开通,能屈能伸,扉娘松了口气,放心地笑了。因秋闱用功许久不见妹妹的田怀恩目光一凝,盯在她脸上看了一会,叹气道:“许久不见,妹妹你变了一点。”
岂止是一点?扉娘心里有数,却也顾不得许多了,来日才是最要紧的。
田怀恩准备辞出时,扉娘突然问:“那姓富的遭了瘟不曾?”
田怀恩又好气又好笑:“不曾,他要遭了瘟,岂不要连累我们这一大群人?不过他家准备跑路了,孟家也是,准备迁到南京去……我们都走了,你孤身一人在此如何是好?”
“不打紧,金妈妈有些着急了呢。”最近的客人越来越少不说,前日一个看门的龟奴突然上吐下泻,金凤凰也没问清病情就慌忙地打发出去了,金妈妈的心思,扉娘多少有点数。
果然不出几日,金凤凰就来找扉娘说话。“闯贼到顺天了,在图上一比划,就隔着这么两指宽!还有这该死的疙瘩瘟,如意娘啊,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金凤凰有点讨主意的意思,她的如意娘不同于寻常脂粉钗环,胸中可是有丘壑的,而且还料事如神。
“金妈妈是准备离开京城?”扉娘一语道破金凤凰的心思。
金凤凰点头:“客人少先不说了,流寇就要来了,还有眼下这疙瘩瘟,两样都是要命的!”瘟疫要命是不分贵贱的,流寇入城就不同了,先要贵人富户的脑袋,别说她凤凰楼多年来积下了多厚的财富,就是手下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就能招来天大的麻烦。流寇们可不是吃素的,入了眼的好东西自然是不会放过。
兄长与孟宜春都要去南京了,扉娘自然也希望离开这是非之地,在南京与他们再相见。
扉娘沉吟道:“听说京师守军中有兵士染了此疫,军医们也是手忙脚乱,医好一个又倒下两个,这样下去的话,不消流寇攻城了……”
金凤凰心里早就有了计较,只是还差这最后一根稻草而已。尽管如此,她还是听得背后渗汗,这北京城是毁在瘟疫上还是毁在流寇手里,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拿定主意,跑路!
她要走,姑娘们自然要一并带走,这是她日后谋生的本钱,至于教坊司那边她已无暇去理会。
南京是个好去处,那里有六部闲官,还有文人士子,都是识得风流的人物。
到了南京,官院还是官院,凤凰楼还是凤凰楼,只是规矩么,脱离了教坊司,却是自己说了算,姑娘们捏扁搓圆,也不必依着官家那一套,也由着自己做主了。
金凤凰带着她的全部家当,包括金银细软和姑娘乐师们,乘着十几辆车子浩浩荡荡出了城。从这一刻起,这些就全部是她自己的财产了,她从车窗里望着这十几乘大车,心里畅快极了。
而坐在第二辆车里的扉娘,却万万没有想到金凤凰此刻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