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不能成双而已。
萧问筠忙摆脱了那几名相熟的贵女,悄悄地跟了萧月怜身后,同样洁白透雕的大理石铺成的小径,同样的婉延曲折,两边桃花落荫缤纷,使得洁白的大理石如铺满了红色绣绒,加上桃花庵的主人有意不清扫这铺落于地的落花,一路走去,薄底绣鞋踩在绵软的花瓣之上,真如登上了九重云霄,脚踩浮云,桃花林中更有薄雾,将前边的衣香鬓影映得影影灼灼,仿如仙人。
就在这小径深处,萧问筠看清了那因失足而歪在那一身雪白绣金滚边衣裳青年男子身上的女子,果然,连这情形,都如前世一模一样。
恰好有那么一块中空失修的大理石,掩藏在桃花覆盖之处,所以,人一踩上去,便会身子往一边倒,脚也会陷进那空隙之处……只不过在前世,因是萧问筠走在前边,所以倒在他身上的人,是她,而不是萧月怜。
在前世,虽是一样的衣衫,但他也当既便认出了哪一位才是候府的嫡长女,而把全幅的注意力放在了萧问筠的身上,可今日,却不同了。
萧月怜身边已没有了萧问筠。
萧问筠藏在花树之后暗暗一笑,这一次的陷阱,能捕获到他期望的人么?
她朝树影花丛中望过去,如前世一样,他喜着白衣,娴俊雅致,眉如远山,气宇不凡,他揽着她,眼里俱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小姐是……?”
她看见萧月怜从他身上挣扎起来,脸上被桃花映得通红……萧月怜自然看清了他身上缕织的龙形图案,她听见萧月怜向他下拂行礼:“三殿下,民女姓萧。”
“原来是萧小姐,你的脚怕是歪了,本王会叫人送些白玉续骨膏来,等一会叫侍婢给你敷上。”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拈去沾在她头上的桃花花瓣,那凝眸的拈指的样子,都和前世一样。
萧问筠暗暗笑了,果然,她不会告诉他她的全名,她自然有理由……女子的闺名不会轻易告诉他人的,可这理由是那么的薄弱,只要告诉他,她是萧二小姐,他自会明白一切,可她没有说……皆因为,这一身锦绣华缎已引起了她的期望……她必是在想:我有不输于她的容颜,也出身于萧府,为何就要被人看低一等?为何我就不能凤栖梧桐?
萧问筠忽有了一些感慨,为何在前世就看不清楚,她的品性和劣性?是不是因为在前世,自己永远是那被众星捧月的人,满目所望之处,皆是人们的笑脸和善意,所以便以为,只要自己对人善,他人也会对你心存善意?
她想起父亲称赞自己时说过的话,筠儿啊,你聪明是聪明了,可惜少了些历练,有的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那时,她没有听进去耳内,只以为以后自己会事事如意,哪知道到头来,还是应了父亲那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有风飘落,将桃花花瓣从枝头吹落,飘在她洁白的掌心,竟使她想起了白雪之上那点点滴滴的残血,忽觉身上阵阵发凉:这一世,她绝不能再让自己成为前世那样的人。
隔不了一会儿,果然有宫婢拿来了白玉续骨膏,又拉了帷帐,使萧月怜能隔开敷上伤药,自始至终,李景誉都保持了君子的风度,避开不应该看的地方,却又离得不远,极为温柔小意地和萧月怜聊天说笑。
不时有风声把他们的笑语传进萧问筠的耳内,萧问筠知道,他在说一个琴心的典故,讲的是卓文君投奔司马相如的故事,自己喜欢弹琴,他是知道的,所以在那一世,他当既便送了给她那具朝思暮想的绿绮名琴,这琴正是司马相如拥有……正如那松动的大理石薄雕石板,在这一世,这设计好的所有巧合让萧问筠心如明镜。
可萧月怜只粗通琴律,但萧问筠相信,以她的机灵,她会得到那早已备好的绿绮。
果然,隔不多一会儿,萧月怜的脚伤敷好的药,帷帐撤下之后,就有宫婢抱来一具以用华美缂丝织品包裹的琴,萧月怜颤抖着手接过了那琴,弯腰向三殿下道谢。
到此,就应该有下一个突变要来了,可萧问筠没有等到这个突变,反而听到风中传来了李景誉含笑的请求:“早闻萧小姐琴艺不凡,小王今日可有幸听萧小姐弹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