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修仪手上针线停了下来,抬头看看一旁站着的妙-丽。妙丽机灵地对岑淑媛一旁的柳若道:“柳若,我家娘娘前日说有个绣huā的样子特别适合岑婕妤,你跟我去库房拿来给岑婕妤看看吧。”说罢,两人屈膝请了安,然后一同退出房间。
岑淑媛端起茶碗品了一口,这茶入口一股苦涩的味道窜入她的舌尖久久不散,等一口水下肚多时才有一股延绵的回甘从舌根涌上来。她闭上眼睛回味了片刻,然后欣慰地点点头。
“我这里的信阳毛尖可都为你备着的。其他娘娘都嫌这茶苦,只有你才稀罕。”戚修仪手上一边慢慢绣着阵脚,一边对岑淑媛说道。
茶香散去,岑淑媛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贵妃娘娘这两日身子似乎好些了,十五日之后的册封大典应该能顺利出席。听闻娘娘要被晋封昭容之位了,恭喜啊。”
听了这话戚修仪面色丝毫不改,上针线顿都没有顿一下。她低着头回道:“只是嫔位的位分不同而已,但也感激皇恩浩荡。倒是淑媛你可就要位列九嫔了,这可是大喜啊。”
岑淑媛将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伸手抚上戚修仪的胳膊将她手头上的活计止住,压低声音道:“淑媛年轻不懂事,倒有一事请教娘娘。这次大封六宫,娘娘怎么看。”
戚修仪身子一顿,将手上的针线放在膝头,但目光依旧没离开过那绣绷子。
“自然是喜事一桩了。”她声音淡淡的回道。
岑淑媛一挑眉.声音重了些:“大封六宫在表面上看虽然是贵妃娘娘一派的人最为风光,但细细想来却不尽然如此罢。大封六宫的细节听闻都是郁充媛草拟的,和她亲近妃嫔定是要跟着沾光的。更何况她现在还有着身孕......”她话头也不讲完,只是抬眼看着戚修仪,等着她接话。
戚修仪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可她也不愿把话说明白,只是淡淡一笑,轻声道:“那又如何。无论这宫里发生什么,我的身上不被积雪沾湿就好。这么多年我还不是都这样过来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后生的要强。”说罢,她有意地看了一下岑淑媛。
“娘娘这话说的是在理,可入了染缸,哪里有不变色的道理?娘娘在贵妃娘娘的庇护下可以多年过着安枕无忧的生活,可若是变了天,又如何呢?”
“安枕无忧?”戚修仪眼神一暗,口中喃喃道:“我何尝有一日安枕的时候。”
岑淑媛看着她有些麻木的样子,伸手将她手中的绣huā样子拿过来放在一旁,低声劝道:“娘娘别huā这功夫了,郁充媛用不用得到.这还要另说。”
戚修仪抬起头望着她,眼神里不停的闪烁,她为人一向沉稳,但一想到龙胎这件事,不免想起前些年自己滑胎的惨状,心里略有些不忍。但她的性格是能少说一句便不多吐一言,也就摆摆手没有多讲。
“娘娘,现在秦昭仪已经被贬为昭媛,娘娘就是韦贵妃之下位分最高的妃嫔了。上有韦贵妃压制,后有郁充媛算计.娘娘可要早为自己做打算!”
这句话好像一声闷雷在屋子里炸开,戚修仪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岑淑媛。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要反韦贵妃么!
岑淑媛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温柔地给她揉了几下,然后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语道:“韦贵妃性子骄纵,韦氏又把持朝政,这外戚专权的下场纵观历史都是一样的。而郁充媛宠绝六宫,自视甚高,早就成了众矢之的。反观修仪娘娘您性格脾性都是最柔和的,淑媛愿辅佐娘娘左右.只求娘娘勿要嫌厌。”
屋里突然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人说任何一句话,虽然两人的心里都已经惊涛骇浪一般汹涌了.可面上的表情还是平静的如一池死水。戚修仪身子一动不动,可两只手已经将膝盖上的襦裙抓出一团团褶皱了。
好半天.戚修仪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伸出头拍了拍岑淑媛的手,柔声道:“你的茶再不喝,可就要凉了。”
岑淑媛身子一僵,慢慢踱步回到椅子上坐下,一边用眼角观察戚修仪的表情,可看来看去也无法从她那永恒不变的微笑看出任何端倪。岑淑媛心里一动,仲手将一旁的绣huā样子拿来递给戚修仪。
“娘娘,还接着绣么?”
戚修仪抬眼看着她,眼角露出淡淡笑意,右手轻轻一推:“只怕是用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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