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二明,保镖都带上啦,真行。看这哥们肯定能打,这一身腱子肉,看人那眼神都带刀的。”
张兴明笑了笑没吱声,伸手和刘二一起弄菜。
刘二说:“听说没?厂子又要涨工资啦,这下买卖能好干了,你没看着,这帮工人现在都抖起来了,那票子卡卡的,当工人确实行,咱们农民比不了哦。”
张兴明说:“你这弄这买卖挣的不比他们多啊,有啥羡慕的。”
刘二摇摇头说:“那不一样,咱挣点钱得累啥样,起五更爬半夜担心上火的,你看工人,一天想玩玩,想乐乐,一天就守着那八小时,多轻松啊。再说班上也不累,机器自己转。”
张兴明想起了上辈子自己在碎矿上班的经历,说:“也有累的,碎矿那边就挺累,都不容易。”
刘二说:“碎矿那边全是大集体,全民哪有去的?再说了,累一天也就那二小时,其他时间还不是玩,哪像咱这天天月月都这样的。”
张兴明点点头,没想到刘二做为一个外来户,农村户口,一个小贩,竟然对厂子里的事这么了解,碎矿分粗中细三个车间,工人有三千来人,确实像他说的那样,除去办公室和检修组以外,大部分岗位事实上都是大集体在顶岗。
碎矿算是选矿这边最苦最累也最脏的活了,原来碎矿这道工序是在露天矿区那边的,不过设备老化比较严重,产量也跟不上生产了,后来划归选矿厂,在这边新建的厂房上的新设备。是整个本钢系统矽肺的重灾区。
矽肺这种职业病在冶金系统的矿山才有,而且相当普遍,主要是粉尘吸入引起的肺部铁化,最后人因为无法呼吸而死,火化后还能留下一个黑色的铁肺在烈火中熠熠生辉。
全国工业体系内,全民工的待遇都比大集体要高得多,但碎矿的大集体工人待遇和全民一样,甚至还要高出一点。
因为没人干,谁也不想尝试矽肺的感觉。全民工是铁饭碗,不干厂子也没办法,只好提高待遇让大集体补进来,大集体的工人为了多挣点钱抢着往里进。为了平衡,技校毕业生和治金系统学校毕业生进厂都是强制进碎矿的,规定两年内不能调动,不过一般一年出头大部分就都调走了,因为每年都有新毕业生补进来,厂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之所以矽肺率这么高,是因为除尘设备不能转,大价钱买回来的除尘设备全部成为厂房的装饰品,一年之中也就是上级检查那天转几个小时。
因为除尘设备是喷水除尘,一转,粉碎后的矿石就会大面积粘集在传送皮带上。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发明空气抽排式的除尘设备。
平时厂房里尘烟弥漫,虽然有防尘口罩,但效果并不那么尽人意。
而且碎矿的安全隐患非常多,传送皮带全程无护栏,人就在皮带两边不足八十公分的地方活动,要知道,矿石传送皮带,只要你身体的哪个部位被挂到,就直接会把人扯到皮带上,没有救。如果没有别人帮助,再好的身体再大的力量也下不来,站都站不起,只有等死。
而工人都是一个人管几条皮带的,没有其他人,设备的转动声音几百分贝,使劲喊也就传出去两米远。
每个班组的工段长下班的时候是最紧张的,站在澡堂门口数人,在碎矿上班每个班都要洗澡,一身一脸的灰夹汗,像京剧脸谱一样。在这里班前点名班后数人,没有人敢悄悄来偷偷走,都要有个交待,缺一个人真的是大事情。
老宁曾经在碎矿上了三年班,伤的不说,死了五个,我自己也两次工伤,腰椎裂了,少了一截手指。
没有人在乎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