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的超市货,可是的确有点贵啊。”
“吃它做什么,我不觉得比DQ好吃。”
“可是品牌多深入人心啊,”张明瑞故作深沉地说,“爱她,就带她吃哈根达斯。”
“什么嘛,”洛枳笑,“广告语而已啦。”
“也有可能是表白啊。”
洛枳转过脸去看他,张明瑞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戏谑。她缓缓呼出一口白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萧索的风里已经没有秋意。
冬天就要来了。
洛枳迟迟不知道说什么,直到张明瑞垂下头,然后很快又抬起,哈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瞧把你吓的,我逗你呢。”
我逗你呢。
洛枳推开KTV的门时,江百丽在大堂指着乌泱鸟泱一片排队的顾客说:“要不是姐未雨绸缪,你现在就是他们的一员。”
定了包房而已嘛,洛枳腹诽,她也没想到光棍节竟然如此火暴。
洛枳听说,陈墨涵到底还是和戈壁分手了。
倒也不算是听说。上个月江百丽坐在洛枳床上用笔记本电脑上网,跑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电脑屏幕仍然开着,MSN全屏,戈壁的一大段话让洛枳想忽视都难。
拜洛枳所赐,顾止烨消失的那天,醉酒又淋雨的江百丽大病一场,只是这一次戈壁没有再给她送清粥小菜。病愈之后的百丽在暑假的时候跑去了贵州支教,又在新学期加入了一个关爱艾滋病患者的社会组织,每个周六还要去城郊的一个老年之家做义工。
洛枳曾经逗她,问江百丽是不是将一腔爱意洒向全社会了,江百丽却非常非常郑重地回答道:“这种事情,让我心里踏实。”
“我照顾的一个老奶奶已经九十岁了,有机会就给我看她老伴的照片,讲他们的事情。我给他们排练合唱,帮他们做的每一件小事情都会得到感谢,也都能看到切切实实的效果,你要知道,我从来没有收获过这种脚踏实地的快乐。”
洛枳不是一般的动容。
虽然两个星期后她被拉去一起参加在东单公园的艾滋病宣传活动时,见到了一个男生,以及江百丽脸上幸福的微笑,导致对方在自己心中的高大形象立刻打了个八折。
然而得知她办理了休学,决意用半年时间随那个男孩子去青海支教的时候,洛枳还是表示了赞同。因为她知道,这和当年百丽因为爱情烦闷而学习抽烟、研究星座并不是一回事。那个男孩子至今对江百丽没有任何回应,但百丽从帮助他人这种事情上得到的快乐,绝不是假的。
“不过,你倒不如大四的时候再申请,那时候去参加学校的项目支教一到两年,还能换个研究生读读,很划算。”洛枳笑着揶揄。
“肤浅!”江百丽立刻尖叫起来,将所有东西一股脑从上铺往下砸。
所以MSN上戈壁对百丽的大段劝阻,江百丽只回复了四个字:“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洛枳看着那个正霸占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吼着林肯公园的女孩子,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
百丽。
“虽然名字写起来很普通,有点俗,可是念出来,那个‘丽’字最后的口型却很好看,像是微笑的样子。”
洛枳记得大一刚开学不久,提起彼此的名字,江百丽曾经这样一脸得瑟地解释过。虽然洛枳一直在点头,可是始终觉得有点牵强。
“你呢?”
“我?我妈妈老家有一片橘子园,本来是要叫洛橘的,据说很讨喜,可是却被算命的改了,说贱名好养活,这样能渡劫。”
江百丽愣愣地问:“好厉害的感觉啊,那么结果呢?”
洛枳无奈:“我还不到十九岁呢,你居然问我要结果。”
还好不是要结局。
但是结局呢?那天洛枳凌晨四点和江百丽瑟瑟发抖地相互扶着穿越马路回学校时,看着静谧的马路和穿破雾气的三盏红灯,强迫麻木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
这样就是结局了吗?
毕业、工作、赚钱,找到一个差不多的人,结婚生子。
这样就是结局了吗?
洛枳抬起头去看天上的月亮,才注意到,今天的月亮也是隐没在一片薄薄的云后,四周散发出彩虹样淡淡的光华。
这样熟悉的月亮。
然而她记得更清楚的,并不是盛淮南,不是定情,不是亲吻,不是那晚上说过的每一句话,不是围墙上吹过的风。
而是那倏忽间消失,不知所踪的月亮,下落不明的云。
洛枳扶着酒量不济的江百丽,一边艰难地向前走,一边忽然轻轻地,轻轻地念起一首诗。
像是害怕惊醒一场早已醒来的梦。
那是蓝色九月的一天,
我在一株李树的细长阴影下,
静静搂着她,
我的情人是这样,
苍白和沉默,
仿佛一个不逝的梦。
在我们头上,在夏天明亮的空中,
有一朵云。
我的双眼久久凝望它,
它很白,很高,离我们很远,
然后我抬起头,发现它不见了。
自那天以后,很多月亮,
悄悄移过天空,落下去。
那些李树大概被砍去当柴烧了,
而如果你问,那场恋爱怎么了?
我必须承认:我真的记不起来,
然而我知道你试图说什么,
她的脸是什么样子我已不清楚,
我只知道:那天我吻了她。
至于那个吻,我早已忘记,
但是那朵在空中飘浮的云,
我却依然记得,永不会忘记,
它很白,在很高的空中移动。
那些李树可能还在开花,
那个女人可能生了第七个孩子,
然而那朵云只出现了几分钟,
当我抬头,它已不知去向。
——德国诗人布莱希特《回忆玛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