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账薄,没想到诸多儿郎一起涌来,都是街坊邻居,我不忍拒绝,这才扩收了六十三名,余下听由旁听。管账的用不了这么多人手,我便想授他们一条生路,不是科举,中了进士固然出人投地,可整个宋朝一年才录取几个进士,多是考不中的,他们都是寒门子弟,考不中会不会拖累家人?因此一进门我就说,我授你们一些有用的学问,但不要想着科举,想科举的莫入此门。然后授其经义,不是让他们吃透九经,仅是让他们了解熟悉,所以还有其他四门功课,数学,物格,会计,实用,实用就是培养动手能力。只要学几年时间,以后就是一流的管事、账房、大匠,一条生路就有了。但一顿吃两碗饭会饱,吃三碗四碗呢?”
“那会撑得难受,”蔡公公又摸摸肚子,这顿美味也让他撑得难受。
“就是,但两个博士进来后,正经地教九经,并且教律法,本来学生学五门课吃紧了,现在学这些没用的九经与律法做什么?不仅如此,蔡公公,就象这鳝鱼,不喜欢吃的人就是不喜欢吃,并且讨厌它,蔡公公喜欢吃,是不是美味?学习也一样,我让学子主动提问,活泼教育,就是让他们产生兴趣,有了兴趣学习才能积极,才不会讨厌它,才会轻而易举学进去。然而两位博士一来,将《曲礼》上的语录摘抄下来,不是夫子说的不对,他们毕竟都是寒门子弟,不象有教养的官宦子弟,会不会将他们吓着?还有算术,不是前人不好,我教的是一条捷径,使他们能迅速计算的捷径。再说前辈的智慧我们要尊重,要继承,也要敢于超越。夫子说三人同行,必有我师。夫子不断学习不断进步,为什么后人不能不断进步,只有不断地进步,用知识去使国家强大,不受外敌凌侮,使百姓富裕,安居乐业,才是夫子的本意。然而他们一来,将我所教的全部推翻。用落后代替先进,墨守成规,是来教学子的还是来害学子的?”
“洒家会向圣上反映。”
“国子监里博士不多吧?”
“有九人。”
“只有九人,为何朝廷让两人来授学?”
“洒家也不大清楚,好象是朝廷会用到一些学子,因此派两个真正的博士来教。”蔡公公不大敢说,宫中也有些流言,说是这小子胆大包天,一再勒索二大王,因此不提前说,省得这小子又来勒索,让百姓笑话。
“朝廷让他们来,是想让这些学子做匠户吧?”
“你知道了?”
“吊机终是要象全国推广的,谁来组装指导?开始不知,后来还能想不明白?虽然匠户待遇不高,这些学子学了一些知识,又识许多字,就是做了匠户,也多是作家、都作家,真不行也是一个工匠(官匠一等为作头、作家、都作家,二等为工匠,三等为杂工),我还在这里请木匠泥匠传授他们一些实用本领呢,为何朝廷不说?我以前向朝廷要钱,那是我的智慧,但什么样的钱能要,什么样的钱不能要,我还是能分清楚的。这个是造福百姓朝廷,难道我还会向朝廷要钱?”
“九郎说得太好了,看来赵相公误会了你。”
“赵相公?”宋九不由一愣,他最怕的就是赵匡义与赵普,现在还好一点,再往后几年,若不幸夹在他们当中,能压成灰灰。
“他说是奇技淫巧。”
“奇技淫巧?朱兄,你过来。”宋九说着,拿来一个竹杆,往院中一插,问:“蔡公公,我家这棵槐树有多高?”
“这个如何知道?”
“马上就让你知道,”让朱三测量竹竿影子长度,此时日头渐午,又是夏天,影子短,槐树的影子正好铺到屋角处,宋九用软尺测量槐树的影子,然后进教室,用粉笔略略一算,放下粉笔,走出来道:“高九丈一尺二寸,悬差不会超过一尺。用这个方法,泰山有多高,都能测量出来。”
“九郎如何得知?”
“这就是数学的力量,再如这道公式,上面宽度加上下面宽度除二,乘长度乘高度,若大的京城城墙,只要按照这个公式去算,再派十几个官员用软尺去测量,千万不能用步去量,那个误差会太大,那么只要一天时间,修建京城四面城墙用多少材料,晚上就算出来了。能说它是奇技淫巧?再如我朝,我朝大敌非是南方,南方几个国家皆式微,大敌也非是北汉,北汉只有几万户百姓,早晚会被我朝收复,未来真正强敌是契丹。我朝又缺少马,以后交战必落下风,然而若是唐朝陌刀在呢?可惜安史之乱后,工匠流失,陌刀工艺失传,再也没有了步兵破骑兵的利器。能说它是奇技淫巧?再如做菜,食材重要,但能不能少油盐调料,能不能缺少锅,能不能缺少柴禾?经营国家也是在做一盆菜,夫子的儒家最为重要,其他方面的学问只要不是蛊惑君王贪于享乐,奢侈无度,而是利国利民的,也不能轻视之,这道菜才能做好。”
“九郎说得对啊,你个学问从哪儿学来的?”
就一句,宋九马上语塞,这才是大麻烦。不能答我是从天下掉下来就会的,或者是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