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对着长途跋涉而黑瘦的众人扫了一眼。然后抑扬顿挫地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诸位无需拘礼。”面对一一端上来的美食佳肴,众人表示由衷的感谢。
何塞跟使团中唯一的〖中〗国官员兼翻译沈楠一面聊天,一面笨拙地用筷子到碗盘里夹菜,看到这一情景,广东官僚不胜惊羡。还没等他们搞清楚那个五官装束的朝廷命官是谁,第三道菜便端了上来。
第三道菜是清蒸鳜鱼,在吃这道菜的时候,海道副使用几乎夸张的语气,讲述了总督大人的生平,还有皇帝的情况……接着端上来的是猪肉炖鸡,被下属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胡应台连忙催促大家尝鲜:“顾大人谬赞让本官汗颜啊,诸位可不能光听不吃,来……动筷子,我们边说边吃。”
他停顿了一下,从盘子里夹出一个小笼馒头,在醋中翻滚了一番,连说了几声好……第九道菜是竹笋烧野鸭,可谓色香味俱全,着实让一帮洋人大快了下朵颐。
见胡应台时而同巡按大人窃窃私语,时而有意无意地朝自己看来,沈楠意识到不能再光顾着吃了,连忙走到他们那席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军官见习生、太平洋分舰队‘胜利’号二副、福建水师千户沈楠,见过胡大人、周大人、徐大人、王大人和李大人!”
“沈楠?”胡应台沉思了片刻,一边示意他起身,一边好奇地问道:“四年前下西洋的沈家三公子?”
“让大人见笑了,正是下官。”
胡应台一下子来了兴趣,禁不住地笑问道:“沈千户,据我所知,你们共去了二十六人,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还是什么军官见习生。”
“秉大人,下官愚钝,迄今为止尚未学会如何操作西洋战舰,只能继续在太平洋分舰队以军官见习生的身份服役。至于家兄和其他水师兄弟,则留在西洋专攻领航、风帆及炮战等技艺,我想再有个三年五载,应该都能学成归来。”
“三年五载,看来如何操作西洋战舰一点都不简单啊!”广东巡按周用宾接过话茬,一边上下打量着这个将门虎子,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李大人,由此可见,光有船是远远不够的。福建水师已走到了我们的前面,你们一定要奋起直追吆。”
“周大人所言极是,好在水寨紧邻澳门,现在又有了军事顾问团,要不真得像沈老将军一样,非得派人下西洋不可了。”
真是个鼠目寸光的家伙。在港湾里转来转去,又能学到点什么东西?对于胡大人身边的那位都指挥使司。沈楠很是不屑。但还是若无其事地笑道:“船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人说得对,广东水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根本无需像家父一样派人下西洋。”
胡应台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正准备开口问点什么,使团代表何塞突然走了过来。呵呵笑道:“尊敬地总督大人,为了广东军方能真正拥有这支来之不易的西式舰队,鄙人受杰尔司令官、奥普多尔总督和查帕普莱塔主教的委托。由衷地建议贵方在正式接收战舰前。务必考虑到维护所需的船坞及相应的配套设施。”
“配套设施?”沈楠刚翻译过来,胡应台便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千户,这个夷目说什么?是不是想反悔了?”
“大人误会了。”沈楠连忙解释道:“众所周知,战舰都是用木材建造的。长时间泡在水里,船体……尤其是水线以下的船体很容易腐烂,所以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拉到干船坞里维护。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再好的船也使用不了几年。”
干船坞造船,〖中〗国要比欧洲早好几百年。但能容纳五百吨以上船只的干船坞。整个广东还真找不出一个。见胡应台皱起了眉头,沈楠忍不住地来了句:“一艘战舰如果保养的好,能用五十年;反之只能用五年,甚至更短。如果大人感觉有困难的话,完全可以暂缓接收战舰。毕竟福建的条件要好得多,事实上早在两年前,家父就考虑到这一点并开始动工修筑干船坞了。”
来者不善,感情虎口夺食来了!胡应台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不就是个干船坞嘛,沈千户无需多虑,大不了建一个就是了。”
“可那需要时间。”
作为福建水师的千户,沈楠当然要维护福建的利益。这战舰移交这一问题上,他对大西洋公约组织厚此薄彼的行为很是不满,甚至还提出过多次抗议。要不是关系不错的穆秀才好言相劝,他非得去找下榻在教堂里的董南理论。
“船又不是纸糊的,在水里再泡一年半载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胡应台可不吃他那一套,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更何况此事已上奏朝廷,前来巡察的兵部给事中不久将至,沈千户,那四条铁甲战舰本府是断不可相让的。”
令人他们倍感意外的是,沈楠并没有表示反对,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大人误会了,下官无意跟您争那几艘船,只是不想看到它们就成为一堆飘在海上的摆设罢了。毕竟除了干船坞之外,还需维修和替换所用各种的木材、索具、帆布、沥青、柏油,这些必不可少的原材料,以及制造和存放它们的配套设施,大人也应一并考虑到。”
连西夷靠岸后干得头一件事就是修船,可见维护保养有多么重要。胡应台意识他所言非虚,立马转身问道:“那贵使有何高见呢?”
何塞笑了笑,指着澳门方向意味深长地说道:“尊敬的总督阁下,事实上我们也有同样的需求。考虑建造干船坞及其它辅助设施的投资太过巨大,杰尔司令官和奥普多尔总督一致认为,双方应该就这一问题展开合作,共同出资建造一个真正的军港。”
他身边的那位军官补充道:“就像在福建一样。”
真要是这么干,无异于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无用功。毕竟建一个军港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而这必然会让严格控制澳门的关闸形同虚设。令胡应台更为愤怒的是,尽管何塞一再表示将恪守承诺,但同时也再三强调大西洋公约组织绝不愿看到那四条铁甲战舰得不到良好的保养和维护。
“兹事体大,容本官再考虑考虑。”
见他打了个太极拳,何塞也不穷追猛打,而是接着问道:“那关于恢复广州城教会活动的提议呢?大人,这关系到舰队人员的培训,除了教会之外,我实在找不出那么多精通语言的翻译了。”
这帮得寸进尺的家伙,就是不想老老实实的呆在澳门,总是想方设法地往内地钻。胡应台当然不会同意,立马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贵使还是趁机死了这条心吧。本官还是那句,船必须给,人不能进,否则一切免谈。”
“我们的态度也很明确”何塞针锋相对地说道:“在没有看到贵方拥有维护和保养战舰的能力前,绝不会把那四艘战舰移交给贵方。”
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战舰移交时间,让传教士进城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很显然,何塞的目的达到了,因为在朝廷风向没变之前,胡应台是绝不敢同意传教士像六年前一样随意布道的。
两千多广东官军三天前已跟太平洋分舰队出了海,像断了线的风筝,根本没有招回来的可能。被洋鬼子摆了一道的胡应台气得咬牙切齿“嘭”的一声拍了下桌子,声色俱厉地喝道:“李大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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