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狠狠地瞪了青年一眼,青年见状鞠了一躬,转身去了厨房。
“单如是我收养的孤儿。他的父母当年是共和革命党的骨干,甲午年被要求去袭击镇国军的后方,阻碍镇国军北上,以便于革命党在地方发动革命,结果战死了。”李达小声说,“这孩子可怜,我八年前离开祖国,老友把他推荐过来做了我的学生。他一听到什么革命、的就很反感,你们别介意。”
郑宇看了看厨房里的那个背影,心中一动。
“说到雅各宾派,我也有所涉猎。”李达看了看几人,开口说道,众人无不洗耳恭听,“此前我对他们的印象不好,可也称不上痛恨。但今天听了殿下这一番剖析却感到毛骨悚然。这样的暴政不要也罢。我们中国,要是老百姓真的这样闹起来,杀起来,恐怕整个国家死的就不是几十万人,而是几百万,几千万人。那我们革命,我们改革,到底是为的什么?我们建立的,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社会!”
“国家需要的,不是充满黑暗和不公的秩序,可也不是没有秩序。法治精神,才是一个国家健康发展的基石。”他缓缓说道,“年轻人有救国的理想是好的。可这种理想,不能是空想一个至高无上的绝对真理,并且为此不惜一切代价,无视现实。这样,最大的善,就会变成最大的恶。脱离现实的乌托邦,实在是我们最需要警惕的毒药。我想,皇储殿下所说的,就是这样一个意思。”
郑宇佩服地点点头:“您说的一点没错。善也好,恶也好,走到极端,都会互相转化。道德理想主义者,可以在野作为批判者,用道德批判来监督和制约当权者,但绝不能成为统治者。否则,道德暴政,会比一切其他暴政更加恐怖,因为他更有蛊惑力,在道德的幌子下更为不可抗拒。不但消灭人的肉体,还彻底摧毁人的精神和理性。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从肉体到精神的摧毁。”
瓦西里耶夫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先生,这位殿下,你们认为这是不切实际的乌托邦,可在我看来,这才是拯救人类的真正福音。对于中国和俄国这样的农业社会,把俄国民粹主义和雅各宾主义相结合,才能建立真正的理想国度。即使雅各宾派有过火之处,可作为后来者的我们,要做的是改进它和完善它,而不是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而直接否定和抛弃它。”
“看得出来,这位殿下对法国大革命也下过不少功夫,我是很钦佩的。”他盯着郑宇认真说道,“不过,我觉得您研究问题的立足点和着眼点有问题。您更多是站在一种狭隘的人道主义道德观基础上来看待和判断问题,而我认为,真正需要的是效率优先的理论。只要是有利于全社会整体福祉的,就是正义的,就应该大胆去做。”
“杰里米·边泌,系统功利主义。”郑宇微嘲说道,“你是要用这个来证明自己理论的合理性和正确性?”
这一次,所有人再次把目光转向了这个青年皇储,瓦西里耶夫目光一闪,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是的。”
“边泌的系统功利理论,在我看来,必须极为注意其适用范围,尤其要警惕以社会集体利益的旗号肆意侵犯一些个体或群体的利益。”郑宇平静地说道,“把任何问题的绝对化,就犯了形而上的错误,功利主义也一样。多数派可以自由侵犯少数派的一切权利,剥夺其一切权利,这本身就是对我们全部哲学,伦理,道德和科学的彻底否定,也是对人类社会根基的完全颠覆。”
“康德说过,人,实则一切有理性者,所以存在,于自身是个目的,并不是只供这个或那个意志利用的工具。雅各宾暴政,说是为了民众的整体福祉和长期福祉,可实际上却是把民众看成数字和工具,作为祭坛上的祭品,用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而在肉体和精神两方面消灭民众,奴役民众,饲养民众,把民众完全作为家畜来圈养。这从根本上就违背了社会政治的最基本的原则:以人为本。”
“你所提倡的雅各宾暴政,虽然假道德的高尚之名,可实际上却变成少数政治精英,煽动民众中的某种情绪,建立完全屈从于自己意志的暴政,并且利用这种多数少数原则,逐步清洗掉一切和自己在任何方面有分歧的力量,钳制所有国民的思想,建立一个从精神到肉体的绝对专制体制。在一百年前,法国人民就坚决地唾弃了他们。法兰西共和国建立了这么多年,可没有一个雅各宾派能够进入巴黎先贤祠,唯一一个马拉在雅各宾暴政时期进入,暴政被推翻后就被移走,并且再也没有迁回。”
“现在,你要建立一个权力无所不包,崇尚所谓的道德准绳而抛弃法治,特务横行,煽动内斗的制度,要让民众血流成河,最终把所有人变成没有思想的机器。”郑宇盯着瓦西里耶夫,冷冷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着反对专制,反对压迫,可你所谓的革命,正如恩格斯先生所说的,以革命的名义操纵民意,‘制造出的革命根本不像他们原来打算的那个样子’。如果你想做这个乌托邦实验,在俄国搞我管不着,如果你敢在中国玩这一套把戏……”
他目光冰冷,语气森然,声音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般寒冷彻骨:“我不会介意,让你和你的同党尝一尝,什么才叫真正的暴政。”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