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酒楼,其实应该算是大一点的酒馆儿,上到楼上的雅阁,果然有一满面风尘之色的妇人,领一十几岁的青涩女孩。
那小女孩云鬓勉强的乱堆,玉容未洗分毫尘淄。樱唇全无气血,腰肢屈屈偎偎。愁蹙蹙的蛾眉淡淡,瘦怯怯蹲身福一福,语声低低的请李苏二人的安好:“奴奴见过两位太爷。”
真真的便是一片兰心依旧,十分娇态倾颓。
苏轼大是喜欢,取出一锭官银放在桌上:“你这妇人,这小美人深得我心,便多付你一倍的价钱,你莫在这里碍眼了,下去吧。”
那妇人看小女孩一眼,低着头把银子拢在袖中:“女儿年纪幼小,太爷怜惜则个。”
苏轼哈哈大笑:“你看我似那摧花的粗鄙之人么?”
妇人又嘱咐那小女孩:“太爷是大户人家,你要好生侍奉了,也可少些皮肉之苦。
小女孩低低的应了,那妇人最后看她一眼,转身离去。李二看那妇人神色凄苦,不由的自己也是黯然,毕竟把自己的骨肉卖于他人为人间之大不幸。
苏轼本就已有几分醉意,也没有注意李二的神色,径直问那女孩:“美人唤做甚么名字?”
女孩又是一福,怯生生的说道:“奴奴出身卑微,无有名字。”
古时女子大多无名,出嫁之后在自己的姓氏前加上夫姓就算是自己的名字。
“无名甚好!为美人取名乃一大乐事。”苏轼果然是有真才学的,略一沉吟便道:“倾城倾城莫相疑,巫水巫晕梦亦痴。红粉情多销骏骨,金兰谊薄惜蛾眉。不如就唤作惜眉吧。”
女孩盈盈拜谢。
李二取笑道:“好个苏东坡,见了蛾眉竟然薄了金兰,果然是见色忘义的风流人物。”
苏轼道:“李公子是故意曲解我的诗句,陷我不义,合该饮上三碗。惜眉,能歌否?”
女孩惜眉低头轻声:“奴奴昨日里才学的一首《踏莎行》,这便于太爷唱来”
《踏莎行》本是青楼勾栏间最为淫荡低俗的调子,李二想不出这样的女孩子唱那曲调会是怎么个模样,本欲阻止,苏轼却笑道:“唱来。”
“黄昏人未掩朱扉,潜身撞入纱厨内。
款傍香肌,轻怜玉体。
嘴到处,胭脂记。
耳边厢造就百般声,夜深不肯教人睡。
……”
惜眉唱完,脸色还是娇怯的模样,显然她也不明白这曲调的真正意思。李二忍不住对苏轼说道:“苏学士红颜良多,妻妾也不在少数,这惜眉幼小,不如……不如认为义女……”
苏轼哈哈大笑:“李公子这便差了,艳色出于朱门,娇妆必须小户。想那旧妇色衰,怎似这闺雏小艾?狎妓么,还是要这闺雏才有味道。我妻妾也不少,然家鸡味淡不如野鹜新鲜呐。”
李二:“青楼之中也每多年纪幼小的官娼,何必要买这孩子,人家母女失散终究是心下难安。”
苏东坡是欢场上的积年,花丛中的都头,笑道:“若是彼等妇人,必眠思梦想,务求必得,只要初以情挑,继将物相赠,便可得手,即便是上了床去也没了味道。怎及得养一闺雏,日久生情,精神血脉彼此相交,方才会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