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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森连岭,茫茫原畴。谢太傅依在茵席上,用低沉浑厚的声音咏哦道:迥霄垂雾,凝泉散流……
王茂弘点著头,慢吞吞道:这是太傅作的兰亭吧?好诗啊。
谢太傅叹道:出仕多年,诗文都荒废了。要说好句,郭璞的林无静树,川无停流两句,泓峥萧瑟,实不可言。某每读此文,便觉形超神越。
旁边一个文士抚掌道:林无静树,川无停流,果然是好句!
众人连连点头,称美不已。
远处的战船鼓声隐隐传来,席间一阵骚动。王茂弘看了一眼,手中把玩著一柄玉如意,漫不经心地朝王子猷道:五郎,今日有水军习练?
那位禁军骑兵参军摸著脸颊,寻思良久才道:湖上秋色正佳,这些士卒许是踏秋而来吧。
旁边几个听他说得荒唐,禁不住要笑,偏王茂弘听得认真,又把笑声吞了回去。
王茂弘道:我这眼睛也不济事了,太傅瞧瞧,是哪位带的士卒?
谢太傅从容道:旗号的萧字,似是少陵萧侯。
王茂弘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吩咐从人道:难得萧侯有心,请他过来一叙吧。
随从领命退去,众人猛然见到水师出现,多少有些紧张,此时见王丞相、谢太傅谈锋如常,於是放下心事,重又喧闹起来。
谢万石也在坐,他自从丢了镇东将军大印,就在家闭门思过,这会儿强打精神说道:山川有秀色,举座多贤者。
周仆射冷哼一声,风景虽佳,奈何不得其主。
此言一出,喧闹的席间气氛顿时一僵。
须髯满面的桓大司马丢下手里的葡萄,在座的都是国之栋梁,桓某便直说了吧。当今陛下昏浊溃乱,动违礼度,了无人君之相!宫里的传言诸位想必也听过。陛下不能人道,又信任内宠,竟然把几个未净身的小崽子收进宫里,冒充内宦。
司空徐度坐在一旁,自顾自举觥痛饮。侍中王文度变色道:桓大司马!宫闱之事,非人臣所宜言!
桓大司马一句话顶了回来,人主无私事!陛下宠信内宦,荒唐无行,外界多有传言,那些贱役竟在宫内与妃嫔交奸为戏!作出这等丑事,陛下怎可再奉守社稷,敬承宗庙!
旁边有人应声道:贵妃孟氏产子,群臣都上了贺表,却连孟氏自己也不知道是与何人受奸成孕。生的竟是个杂种!
还有贵妃田氏!与小太监同睡一榻,形同夫妻。有人窥见那些小太监都是未净过身的,宫闱之内,秽声百出!
宫中一岁购媚药数千贯,传闻宫人不肯行奸者,尽被灌入媚药,行奸後再乱棍打死。
帝位有德者居之!陛下既然失德,自当退位!由群臣推立新帝!
陛下不能人道,以内宠之子冒充己子,一旦孽种继位,不仅令祖宗蒙羞,更颂移皇基!吾等有何面目见先帝於地下?
有人嚷道:陛下当废!推立新帝!
一年来,晋帝始终不曾露面,宫外流言四起,朝中早已群情汹涌,这时桓大司马当先揭破,顿时都爆发出来。
侍中王文度和谢万石坚称传言不可信,谢太傅抱膝而坐,神情自若;徐度自饮自食,一言不发;桓大司马与周仆射力主推立新帝。众人都是朝中重臣,此时却吵嚷不休,甚至有人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