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脱下的道服已经破碎不堪,但雪白的衣襟仍然白得耀眼,显示出名贵不凡的质地。上面两行小字墨迹如新,诉说著它曾经的主人卓然不群的身份。
不过此时,这件高雅的道服像垃圾一样被扔在角落里。它的主人已经换上新衣,顺从地跪在地上,曾经高傲的面孔勉强挤出笑容,望著面前的妇人。
厚厚的脂粉掩住了小紫绝美的容貌,内力被制的卓云君视力大幅减弱,心里又先入为主,把她当成娼窠的老鸨,几天相处都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昏暗的灯光下,那妇人坐在椅上,毫不端庄地翘起腿,脸上脂粉刷得发白,像演戏一样堆起笑容,哑著嗓子道:哎哟,道姑奶奶,你可算想明白了。早些认了命,何必吃那么多苦头呢?
卓云君心头一片冰冷,笑容下的面孔像死人一样毫无血色。她披著一条蝉翼般的轻纱,里面是一条又窄又紧,艳俗不堪的朱红内衣。衣物紧紧贴著她丰腴的**,上面齐胸,露出一半胸部,下面勉强掩住臀部,勾勒出身体优美的曲线。
那妇人冷笑著伸出脚上的木屐,坚硬的屐齿踩住卓云君的手指用力一拧,怎么?又哑巴了?
卓云君华美的面孔猛然抽动一下,发出一声痛叫。那妇人柳眉倒竖,破口骂道:浪婊子!老娘给你吃,给你喝,还给你新衣服穿!连个谢字都不会说!
卓云君痛得花容失色,颤抖著发白的嘴唇道:多谢……
那妇人这才满意地松开木屐,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摆出和颜悦色的样子,细声慢气地说:道姑啊,你在道观里修行久了,人间礼数都忘记了。难得遇上我来指点你——
卓云君看到那妇人脸色一沉,连忙道:多谢指点……
那妇人重又露出笑容,真乖。她笑咪咪道:道姑啊,你入了我门里,也就做不了道姑了。如今我养了你几日,不如认你当个乾女儿吧。
卓云君已经是笼中困鼠,只能低头道:多谢妈妈……
那妇人笑道:旁人都叫我紫姨,你就叫我紫妈妈吧。
卓云君六岁学艺,二十余岁便在太乙真宗独挡一面,与掌教王哲同师兄妹相称,教中辈份高过她的寥寥无几。此时却垂下眼睛,低声下气地朝这个粗鄙的妇人道:紫妈妈。
哎,乖女儿。小紫笑著靠在椅上,摆出老鸨的样子,拿著一只蒲扇在手里摇著,狡黠地笑道:女儿啊,你叫什么名字?
卓云君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云……君。
娘就叫你小云好了。小紫用脚尖挑起卓云君的下巴,逗弄道:这模样还怪招人疼的……她体贴地用扇子给卓云君扇著风,问道: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么?怎么想起做道姑了?
是。
小紫拖长腔调,老气横秋地说:怎么是个锯嘴的葫芦啊?
卓云君忍气吞声地说道:女儿从小作了道姑。後来……後来被人骗了……卖给了妈妈。
乖女儿,多大年纪了?
四……四十六。
哟,比娘还大著几岁呢,这娇嫩嫩的样子真看不出来。小紫拖长语调,满口建康俚语说得活灵活现,这身子说二十都有人信呢。
妈妈夸奖。
小紫笑吟吟道:什么时候破的身?
卓云君身子僵了一下,良久道:十六……
谁给你破的?
一位师兄。
做了几次?
一次……
哟,这么标致的身子,他怎么不多做几次?
卓云君唇角微微颤抖,那次之後,他便死了……
难怪呢。我说你也是四十多的人了,怎么被一个青头后生给骗了?告诉妈妈,那后生是不是还骗了你的身子?
卓云君咬了半天唇,没有。
小紫拍著扇子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这如狼似虎的年纪,也怨不得让人勾动春心。女人做一次是做,做一万次也是做。你已经破了身子,何苦还摆出三贞九烈的样子,白白挨了那些打?
是。卓云君低声道:女儿错了。
知道错就好。小紫冷笑道:你这种女人,就是贱胚!不打不成器!告诉妈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卓云君眼中的怒火只剩下灰烬,声音像从喉中呼出的微风,轻飘飘地软弱无力,是娼窠。
既然知道是娼窠,总该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吧?
卓云君沉默不语。